对于功勋卓越者,甚至不乏皇帝亲迎至平城的先例。
此次西北军于逆境之中,力挽狂澜,逼退劲敌,功劳不可谓不大。
朝中便有人提议,理应由陛下亲自于平城接迎,才能显出朝廷的厚恤。
这份奏折一出,立即得到了朝廷中大半官员的响应,大有一边倒的趋势。人啊,谁不喜欢锦上添花,尤其这奉迎的还是当权者本人?
奏折经内阁顺利审批,礼部官员很快拟定了吉日,文武百官齐齐奏请皇帝出行。
只是苦了我的澈儿。
天刚亮就被唤醒,龙袍朝冠穿戴一丝不苟。
小家伙从没有这样早起过,哼哼唧唧,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别扭地不愿意睁眼。
銮驾自正阳门出,一路织锦铺道,前有五千御林军开道,威严肃穆;数百名宫人紧随銮轿其后,逶迤前行,越过层层宫城,穿过重重街市。
这是小皇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出行,尤其还是平城劳军这样难得一见的盛事。每过一处,周围俱是人山人海。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得极慢。
我和澈儿到达平城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三军将士当前,万千双眼睛注视下,我怀抱澈儿款步走下銮驾,稍稍站定。这才发现,迎接我们的却不是萧别本人。
“陛下一路鞍马劳顿,摄政王殿下特命末将在此接应圣驾,还望陛下恕末将有失远迎之罪!”一旁的烽火台上,远远走下一人,朝着銮驾的方向躬身而拜,声如洪钟。
说话的是萧别的副将,庞潜。
疑惑顿起。
前番朝堂上那出奇一致的奏请,自然是跟摄政王的暗中示意有关。原以为,萧别这样做不过是赚个风头,博个声势。说到底,澈儿也是他的儿子。如今,我们远道而来,他竟是只派了副官接应,如此轻慢,莫非又有什么计较?
内外政务,似锦荣华,你还缺什么?
想到此,我不觉心头震怒,出口的话亦是掷地有声:“陛下年幼,尚能躬自亲临,以恤将士们驱驰之辛。怎么,摄政王的架子竟是端得比皇帝还要大么?”
“你……”庞潜怒声断喝,狠戾瞪我一眼,右手缓缓紧握上剑柄,须臾松开。
心脏猛地抽紧。
“庞潜,你要造反么?”
我紧紧凝视着眼前的这个人,惊骇如潮水,翻滚呼啸。周身霎时凉彻。
身后的御林军,此刻已是觉察出异常,纷纷拔剑相向。顿时将我和澈儿牢牢护在层层甲胄中央。
双方正在僵持,冷不防身后传来铿锵的呼喝:“庞潜,你这是要干什么?”是萧别的声音。
“还不赶快退下!”他又说。
庞潜这才不情愿地敛了气焰,勉强朝着銮驾方向一作揖,闪身退至身后的众将士之间。
萧别看一眼我和澈儿,缓步向銮驾走来。
短短几步路,他走得极慢极重。
临近銮驾,他忽然躬身拱手,声音朗然:“臣萧别,恭迎圣上!”
我这才松了口气。
身为臣子,遏见君上,简单的作揖自是不够。可是,他毕竟是澈儿的父亲。我纵使再不待见他,却不能让一个父亲跪拜自己的儿子。
他能这样做,自是表明了自己愿意奉澈儿为主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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