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一瞅见那件白狐皮,立时两眼放光,不由自主地就要上前去拿。
她一双纤纤素手还没碰到那宝物,便听得一声轻咳,闻声回头,只见皇后死死盯着她,双目寒光闪闪。子妍微微一惊,缩回了手。
闻婵嫣然一笑,拿起那件狐皮,在自己身上比划,向景昊柔声道:“皇上,您看臣妾用这件狐皮做成大氅如何?”
景昊点头赞许:“宝物自当配佳人,这件白狐皮最适合皇后了。”
闻婵笑靥如花:“谢皇上赏赐!”
妍心下不快,敢怒不敢言。
闻婵指着一件灰白色貉子皮道:“以妍嫔的肤色气质,哀家以为你最适合这件。”
妍见那件貉子皮杂色颇多,触感又不好,反不如另一件红绒的,心内气极,又不好发作。
景昊居然随声附和:“皇后言之有理,妍嫔就拿这件,红色的给贤妃。”
妍嘟起嘴巴,不情不愿地谢了恩。见筱柔拿了那件红绒貉子皮,没来由一阵气恼,狠狠剜了她一眼。
景昊忽道:“你们还在这里作甚?退下吧。”子妍一愣,抬眼见景昊一脸不耐,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心里委屈,不觉泪水涌上眼眶。
柔却如蒙大赦,草草行了一礼便急急离去。
妍告退出来,只听身后景昊对闻婵交代:“隔日你叫人把这些麂子皮拿去做几双靴子。”
闻婵应声是,轻笑:“皇上箭术大进,可喜可贺!”
景昊也笑起来,二人言笑晏晏,其乐融融。听得子妍心中酸痛,极不是滋味儿。
妍心下气恼,一路低头疾走,贴身宫婢小叶几乎就跟不上她的步伐。
身后有人唤道:“妍嫔妹妹干么走那么急啊?”
妍愕然止步回头,皇后闻婵俏生生地缓步走来,云鬓上的金步摇一摇三晃,颤颤悠悠。
妍不敢怠慢,赶紧裣衽为礼。闻婵抢上一步,扶住子妍,面上笑吟吟的:“妹妹不必多礼!”
妍堆起一脸笑容,正要开口,闻婵手上突然使力,推得子妍一个踉跄,险些坐倒。
闻婵眸光似二柄利剑,仿佛要在子妍身上刺二个透明窟窿,自齿缝间迸出一句:“想要跟本宫斗,你也配么?”说罢,大笑数声,扬长而去。
妍气得几欲晕厥,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妍正生闷气呢,宫人忽报皇上驾到,这一来真是喜出望外。进宫以来,皇上这还是头一次驾临她这座紫芸宫。
妍赶紧整装出迎,瞧见景昊俊逸洒脱的身姿、几近完美的面容,眼里心里便全是他了。
景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前一刻他对子妍还冷漠无情,这会子竟又来她宫中,天威难测啊!
相处时日并不长,子妍却已经熟知这位天子喜怒无常的性情,因此行事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又惹恼他。
景昊也没说什么,一进来便歪在榻上闭目养神。子妍十分乖巧,亲自上前替他揉肩捶背,景昊面无表情,任她摆弄。
妍见景昊并不抗拒,便大着胆子揉捏他两鬓,景昊显得倒是舒服受用。子妍得意地笑了,手上力道更加轻柔。
激情如潮水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冷却之后,景昊又恢复了惯有的表情,冷淡疏离,似乎面对的是陌生人。
妍心里不舒服,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那个,你跟墨筱柔是怎么回事?”景昊突然发问,视线却落在另一处,教子妍怀疑他是否在问自己。
“呃。”子妍迟疑。
“最初进宫的为什么是她而不是你?”景昊道,“那丫头长得那样,你父亲为何将她送进来?”
“只因她是嫡出的女儿,而臣妾是庶出,再怎么也轮不到臣妾先进宫。”子妍咬住下唇,长长的睫毛下泪光莹然,显得极为委屈,“当日她寻死觅活,一定要进宫侍奉皇上,父亲怕她想不开,只能依她。而臣妾又是二夫人生的,虽是家中长女,却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是么?”景昊双目精光大盛,坐起身来紧紧盯住子妍。
妍含泪点头:“是,臣妾是敢怒不敢言。如今筱柔妹妹又贵为贤妃,以后臣妾还得多去拜见,姊妹同心,多走动走动,免得生分了。”
景昊点头,虽没开口,心内对筱柔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你会跳舞么?”景昊换了话题。
妍一愣,脸就红了,微微摇头。
“会抚琴么?”见她又摇头,景昊无奈问,“可会唱歌儿?”
这次子妍轻点了下头:“会,但唱得不好。”
景昊来了些兴致:“那就唱一支来听听。”
妍侧头想了想,清了清嗓子,便放开喉咙唱起来: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这才起了个头儿,景昊已经忍无可忍,掩住耳朵,摆手道:“你快闭嘴,好好的一支歌儿,从你嘴里唱出来就全然不能称作‘歌儿’。朕明白了,如你这种人就不是这块料。你歇着吧,朕还有事,先走啦。”头也不回地去了。
妍嘟着嘴,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差了,怎么就是不对这位君王的口味呢?
景慕之下了早朝,自光明殿出来,一路想着心事,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一抬头,远处望仙亭五色纱幔随风飘飞,内里隐约可见二个人影。
他不觉信步走去,到得近前,才看清是二名女子。一个作宫女打扮,另一个自背后看上去身形窈窕纤瘦,他觉得陌生,后宫妃嫔极少,这一个不知是哪位。
那女子回头,只见她细眉秀目,容色温婉,虽不很出众,浑身却透着一股浓浓的的书卷气,云淡风轻,令人见之忘俗。
景慕之突地记起眼前女子正是贤妃,唤作“墨筱柔”还是什么,名字有些拿捏不准。
柔见是辅政王爷,赶紧过来行礼。景慕之虚扶一把,淡淡笑道:“贤妃娘娘不必多礼。”
那日家宴上这小小女子淡定从容的表情总在景慕之脑海中挥之不去,此刻他不由得多看她几眼,陷入沉思。
柔自感不便久留,正待告退,景慕之却拱拱手,抢先离开了。
柔总觉得此人眼神阴鸷,心机深沉,教人看不透,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万料不到今日竟会在此遇见他,祸福难料,不由心下惴惴。
眼瞅着他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这才松了口气。再也无心游赏,当即携了思琴回宫。
御花园乃是必经之路,隐隐听得前面有人声,筱柔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远远只见明黄人影一闪,景昊站在当路,与景慕之正在说话。
只听景昊笑道:“皇叔,朕近日剑法大进,露一手请您赐教如何?”也不待景慕之应声,“唰”亮出一柄宝剑,利刃在阳光下划过一道耀眼的彩虹。
景慕之才喝得一声彩:“好剑!”利剑已指向他面门。
景昊将一柄长剑舞得泼风似的,一剑快似一剑,招招直逼对方要害。景慕之赤手空拳,只得暂避其锋芒,一味闪躲。
但见二人身影翻飞,斗得煞是紧张。原来这对叔侄都有一身好武功!
柔躲在一旁,看得目眩神迷,手里捏了一把汗。
景慕之渐感不对,那景昊咬牙切齿,招式狠毒,直欲置他于死地。他陡然怒从心起,动了杀机,决定今日一不做二不休,先做了眼前黄口小儿,这花花江山还不是如探囊取物?
柔躲在一旁看得真切,见景慕之目露凶光,掌风蓄势,景昊虽然勇猛,显然还不是他的对手。
难道他想弑君?这个念头在筱柔脑海里犹如电光火石般闪过,景慕之已经一掌向景昊天灵盖拍去。
柔顾不得多想,踏上一步,高声叫道:“参见皇上!”
景慕之与景昊二人凝神对敌,冷不防一旁钻出来个人,都是一凛。景慕之做贼心虚,更是吃惊,不由自主地收回手掌。
景昊也早已看出景慕之的居心,心知非他敌手,若不是这个丫头突然出现,今日只怕已遭了他毒手。转念想到自己一时冲动,以致打草惊蛇,不禁大悔。
景慕之到底不敢明目张胆地行凶,瞥一眼筱柔,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景昊死死盯着景慕之背影,眼中如要冒出火来。
景昊出了一会神,回头却见筱柔这丫头兀自跪在地上。
不知为何,一瞧见她那张脸,他就像吞了苍蝇般的难受。要说她也不丑,可就是令他极端讨厌。
不过今日她好歹算是帮他解了围,权且忍忍吧。
主意打定,景昊冷冷地道:“平身吧。”更不愿再看她一眼。
岂料这丫头面上平静无波,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施施然地离开了。
景昊莫名其妙地便恼羞成怒了,喝道:“站住,回来!”
柔依言照做,像个提线木偶般没有丝毫表情。
“你――”景昊更加生气,一时又想不出拿什么话来训斥她。
柔复又跪下,低眉顺目,依旧不发一言。
“你姓甚名谁?”景昊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柔身躯微微一震,旋即淡然回道:“臣妾墨筱柔,封号贤妃。”
景昊盯着她,眼里满是讥嘲:“就凭你,也配做朕的皇妃?”
他这是第二次这么说了,显见厌恶她到极点。
柔虽然不再感到惊异,心内还是不好受,脸色微微泛白。低头跪在那里,一直保持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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