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声,怪道我在他房内,翻过来倒过去捣鼓那件物什想再看一遍,怎么也看不见,这便是了。言毕,他又特意凑到我跟前,将我从头到脚再打量一遍,手捋长须,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道:“沉姑娘莫不是看了小老儿的宝贝之后才难过得一宿没睡?”
我顿时被戳中痛处,脸上略有些挂不住,绞了绞衣带,扭过身去不接他的话。他便又在一旁长吁短叹了几声,暗示我道:“沉姑娘既然也和小老儿一样动了恻隐之心,不知沉姑娘可曾想过,这七七四十九日,贵为天地至尊的冥帝又是因何人何事,才郁郁不乐至此?”
我愁眉苦脸地转过身来:“想必是天枢星君的灵芝不大管用,白水神女的病又重了些,”
说到此处,我不免鼻头一酸,顿了顿,才感同身受地道,“若是换做我是新郎官,眼看就要成亲了,新娘子却一病不起,心里不高兴也是有的。”
他一听,登时圆睁双眼,瞠目结舌地望住我,似被我噎到,一连咳嗽了数声,才接道:“沉姑娘果然善解人意,也聪慧过人,着实令人叹服啊。天枢星君的灵芝既不管用,小老儿这里刚好有一枚仙丹,那白水服了保管药到病除。”
一面说,两眼望了望左右,再附耳过来:“这样一来,你我说不定还能讨到一杯喜酒喝。就是不知沉姑娘肯否成人之美辛苦跑一趟,将这仙丹送与白水?”
我脸上又红了红,再绞了绞衣带,道:“我平日不大饮酒。”
他便紧接一句:“酒不喝也无妨,救人最要紧。”
我再推辞道:“我一来不会驾云,退一万步讲,即便我去了,西王母看见我,也会不高兴。”
他便再紧接了道:“这些都无碍,第一,一个月前冥帝已命人将白水接至他的幽冥殿静养,你不用怕西王母看见你会不高兴,其二,你不会驾云,我还可以找人送你去。
只因小老儿家中有事,一时脱不开身去救人,可这仙丹又实在金贵,交予旁人我不放心,若是他们办事不力路上磨磨蹭蹭耽搁了,或者干脆私吞了事小,怕只怕到那时白水命不保,冥帝做不成新郎官再有个想不开――”
他越往下说,语调越悲戚,话说一半,只管一脸唏嘘地定睛望着我。我被他说得心烦意乱,沉吟了又沉吟,一咬牙道:“好,我去。”
至于找何人护送我去,他说他有现成的人选,于是,便领着我来找李下。道明原委前先将李下很是夸奖了一番,大概的意思是李下年纪轻轻就遇事沉稳,且深谋远虑,将来必能成大器等等,随即才问他可愿意一路护送我去冥帝帝尊的幽冥殿。李下被他夸得面红耳赤,当即一口应承,应下之后才说他也不认识路。
南极仙翁便顺手将一张地图塞进他怀里,从头到尾,我始终不做声,这时才道:“沉鱼还有一事想请仙翁示下。”
他转身过来:“哦?姑娘但说无妨。”
我看一眼边上的李下,道:“敢问仙翁老人家,不知当日在瑶池,我与西王母殿内六名仙娥一起起舞,独独我的花篮里平白多出一只鞋子来,是何缘故?”
他闻言,也移目看了李下一眼,同我打哈哈道:“这件事确实事出蹊跷,不过,我与李下说了都不算,等沉姑娘见了冥帝,一问便知。”
我越加起疑地望着他二人,李下动了动嘴,想说什么,似欲言又止。不待他开口,南极仙翁已抬手招呼店家置办一桌好饭好菜上来,只说此去天庭道路遥远,催促我们吃好饭便上路。他说的也在理,自然是救人要紧,我却没什么胃口,加上食材都不大新鲜,有些闻着已有怪味,于是便做出镇定自如的模样勉强吃了一碗白饭即推开碗。
我记得上路后,先是站在筋斗云上和李下说了会话,都是他问,我答。他问:“你身上的伤好些没有?”
我客客气气地道:“好些了。”
他又问:“你对自己被绑在三省山狮虎洞面壁思过这件事怎么看?”
我想了想道:“我这个人的劫数与旁人都不同,非但多,还另有变数,不像寻常人那样便宜。”
他登时吃了一惊:“怎会如此?”
我扭过头去看天上的流云,顿了顿才道:“这个我不方便讲。”
我在狮虎洞中七七四十九日,便已决定等养好身上的伤就回休与山和爹娘在一起,我娘再说什么我也充耳不闻只当听不见,不过耳朵多长些老茧,多吃一些皮肉之苦罢了。我的意思是,一来我日日在休与山上呆着,正好顺便看着我娘让她少造一些业,如此,说不定还能少报应一些在我身上,让我少遭些劫数,二来,既然我命运多舛,想必寿数极有限,不如乐得做个逍遥散仙,在山上多陪陪爹娘,趁我羽化前多尽些孝心。
不过这些话,我却不好都告诉他,毕竟我同他算不上多熟,再说,我娘只是脾气古怪些,并非有意造业要使我遭劫,我若是说出来,传出去让她知道,她丢了面子,生气终归会生气,心里想必也是难过的。
李下见我不肯讲,果然不再多问,嘴巴紧紧抿着,只一脸同情地望着我,我便朝他呵呵笑了两声。不想他看见我笑,非但没觉得宽慰,双颊反倒又涨得通红,将头硬生生别过去不理我。我正要开口,忽觉一阵头晕目眩,我还当是恐高症提前发作,和李下说了句什么,手扶着身下的云彩,晃悠悠地屈膝坐下。
无意中这么一瞧,发现自己扶着云彩的那只小手变成了胖乎乎的虎爪,随即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
后来,我还是听别人告诉我,说是太白金星的孙子某一日领了一名小仙去冥帝帝尊的幽冥殿不知作甚,走到半道,那小仙突然在筋斗云上晕厥了过去,一个倒栽葱就往下界跌落,说时迟那时快,被李下用家传的擎云三十二式中的第十二式救起,并用自己的真气为其续命。
便是这样,等这两人赶到幽冥殿时,那小仙早已闭了气并显出元身,变成一只通身雪白,只背上有一撮杂毛的虎仔,四仰八叉直挺挺地躺在幽冥殿的云阶前不省人事。
听闻那一日,我足足在他的云阶前腆着肚皮躺了一个时辰,最后还是李下报上太白金星的名号,求莫颜神将出手救了我。醒来时,我已被安排在一座宫室,旁边只有几名素衣仙娥,见我醒了,其中一人便将手上的干净衣裳及鞋袜递与我,其余人一边叠被铺床,一边将我如何躺倒在幽冥殿外不省人事,虽是昏迷但形容举止如何失仪不敬,李下又如何长跪不起替我向帝尊请见,最后还是帝尊身边的第一神将莫颜网开一面看在太白金星的面子上为我医治等等,一一说与我。
语气倒也不见得多倨傲,只不过那种平淡冷淡的做派却与他寻常待人的性子有几分相类,她们一边说,我也不讲话,待换上衣裳,重新梳过双髻,再对她们揖一揖,郑重道了谢,又对铜镜中照了照,这才请问她们李下现在何处,又问我何时可以请见帝尊老人家一面。我的意思是,想请李下陪我走一趟,我一个人去见他,终归有些抹不开面子。
这些人便领着我来至殿外,我特地回了下头,看见正中间的匾额上写着“碧霄宫”
三个金底黑体大字,我在书上读到过这个殿名,却比西王母在瑶池的正殿还要巍峨气派。我再拿眼风环顾一下四周,趁那些仙娥不注意,又抬头朝远处望了望,只见一座接一座的宫殿从眼前绵延开去,一眼望不到边,若是只靠两条腿走,恐怕十分费时费力。
李下给我的伤药我还来不及用,不过,自打醒来后,我身上的伤势倒比来之前要好很多,走路都比先前快些。
走到一处颜色碧绿的水泊时,我心里盘算了盘算,觉得用来游泳不如用来养鱼,这样既可以观赏,还可以隔三岔五烤鱼吃。至于这些花树,美则美矣,总归不大实用,要我看,适当栽植一些即可,其余空地可以用来种西瓜,这样等暑热的天气时,便可以吃上甜津津脆生生的西瓜。
走过一间僻静的廊庑时,我探头再往左边的窗户里头望了望,心里顺便合计了一下,此处若是交予我来布置又该如何,这样一想,第一个想到的是在月洞窗上先挂一个鸟笼子,闲来无事听一听鸟叫,一来可以给这些屋子添些响动,不至于太冷清,二来上树捉鸟还可以活动筋骨锻炼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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