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牵住她的手,“鱼儿,这里的槛有些高,你身子还没好,小心些。”
她点点头,被他牵住的手,全是满满地暖。
刚走进宫门,眼前便袭来了一道淡黄色的清秀身影。
那身影体态纤长,身形窈窕,一双尖尖的瓜子脸上眼若含水,夜夜动人。只不过那身影迈动步子的脚步却甚是虚弱,看起来有些病态之感。
看到那女子,夜铭熙的身子顿时一愣,牵着她的手,有些微微地发紧。
而那女子看到夜铭熙,眸中亦闪过一丝清亮,只不过刹那间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言语的情愫。很复杂。
直到她扯着他的袖子,下意识地摇了摇,夜铭熙才从刚才的怔愣中回过头来,然后冲着羸弱女子点点头,径自拉着她,越过女子朝前方走去。
没有打招呼,也没有说一句话。
身子略过女子的瞬间,她分明看到女子眼中划过的落寞,和滑到嘴边,却又吞回去的话语。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吧?
可是,为什么,他们之间的表现却是……
没走多远,便来到了凤仪宫前。
有凤来仪,作为后宫之首的凤仪宫,即使在微垂的幕色之中,依旧比其它任何的宫殿都规模大了许多,显得气势恢宏。琉璃曲瓦的房檐呈八角卷起,没入天际,融入这淡淡的暮色里,可触星辰。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那一眼中,盛满了一丝惴惴的不安与惧意。
他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睛,更结实地握紧了她的手,带着她进入了凤仪宫。
“民女沉鱼,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身体无疆。”
那道已近中年三十六七岁的女子,金钗珠摇,凌然坐于坐上,端起茶杯微泯一口,然后将目光投向她。
“你,就是沉鱼?”
声音不怒而威,声音不大,但很有魄力。
她点点头,“回贵妃娘娘,民女是。”
头顶上的声音泛着一丝不容抗拒地命令,“抬起头来。”
她抬起头,柳眉若蹙,唇若樱桃,朱唇绛点,梨涡浅缀,一双美眸迷魂目,若含春水,眼波流转处,丝丝秋波荡漾,好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倾城色。
“你……”董贵妃只盯着她看了一眼,忽然身子一坠,呆坐回座位中,那种眼中的惊愕,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人一样,捂着胸口猛咳不止。
她惴惴不安地跪在原地,内心盛满了忐忑。
董贵妃她,怎么了?
为什么她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惊骇的人一样?
还是夜铭熙为她解了围,“鱼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为母后斟茶。”
她见状,慌忙上前,为董贵妃之前端过的茶杯续了水,双手递进她的手中。
董贵妃接过茶,饮了一口,半晌,才缓过来,用手缓了缓胸口道,“熙儿,你想娶这女人,可是因为,那张世上一模一样的脸?”
她一怔。
夜铭熙已拽着她的一同跪了下来,“母后,熙儿想娶她,不为任何理由,不为任何人,只是因为喜欢。”
“所以,”坚定地捏了捏她的掌心,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那道口气,也愈发地坚定,“还望母后成全,熙儿与鱼儿的婚事。”
说罢,低头拂在地上长跪不起。
她随着他拂在地上,心间,却始终被一股惴惴不安所笼罩着。
她知道这件事情的艰难,或者说,根本就不会被可能。
尊贵如七王爷,如权倾后宫的董贵妃之子,又怎可能轻易被许诺娶一个贫介女子为妻呢,更何况,他还要娶她做正妃,独一无二的正王妃。
董贵妃一直都没有说话,偶尔端起茶,喝上一口。
只是,偶尔略过地下那两道身影时,眼中的那份意味深长,悉数落入她的眼底。
“糊涂!”果然,过了很久,董贵妃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声音中,盛满了威严。
“熙儿,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母后。”夜铭熙未抬头,“熙儿知道,熙儿从未像今日这般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胡言。”董贵妃缓缓两字,直截了当。
夜铭熙抬起头,“母后――”
“熙儿。”董贵妃抬手,打断他的话语,双眼微闭,一副疲倦之态,“哀家今日累了,有事的话,改日再说。”
夜铭熙眼神一黯,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董贵妃已站起了身子,举止投足,雍容华贵,留给原地的,惟有一道冰冷的背影。
夜铭熙咬着唇,双拳紧攥,身子颤抖,盯着那道背影消失的地方,眼中,是满满地伤与落寞。
他的心里,一定很伤心很伤心吧……
其实,生为一位王爷,他又如何能够,轻易地主宰自己的命运?
更何况,还是自小寄人篱下,未来的每一步都如棋子般被人规定了道路,更是身不由己……
想到这里,对他的心疼,更是无以复加。
轻轻地拽住他的手,如同他之前握着她般,将他的拳头握在手中,“铭熙,不要难过,好吗?鱼儿,鱼儿不要这王妃的名分了……”
“鱼儿……”他回过身来,眉间的神情,那一抹哀伤还未散去。
他内疚地望着她,话语温柔,“对不起……应该,是母妃心里还未做好准备,所以才……”
“铭熙。”她紧紧捏着他的手,眉间,却是无悔,“不论怎样,鱼儿都,不想要了……”
不想再让你为了鱼儿去为难,不想再让你为了鱼儿去这样地求你的母妃,更不想再让你为了我,这样地内疚,这样地哀伤,这样地痛苦……
鱼儿不要……
“可是,我却已经决定了呢。”他反抓住她的手掌,将她包裹进一股柔柔的温暖中,“我说了,今生今世,我只要鱼儿做我的王妃,仅此一个,永不改变,任何人,亦无法阻挡!”
包括她!
铭熙,铭熙,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坚持呢?
铭熙,铭熙,为什么听到你这样的话语,我的鼻腔会这么地酸,酸到想要流泪,哪怕这一辈子就这样地死去了,也无怨无悔?
静贮在院中,她望着墙头上探出头的梧桐枝,心中的思绪,却满是怅惘。
自皇宫归来之后,夜铭熙便将自己关进了屋中。
他说,鱼儿,倘若找不到能够说服母妃的方法,这屋门,他一辈子都不出。
她不知该如何帮他,亦不想成为他与董贵妃之间的阻碍,因此纵是心有千千结,也只能化作一丝投向书房的眸光,只愿老天有眼,天可怜见,再也不让这对苦苦的人,再继续忍受煎熬。
只是,就算这样将自己关进书房,夜铭熙他,又能想出怎样好的方法呢?从董贵妃让她抬起头,她看到董贵妃眼中的第一抹吃惊的表情时,就知道事情决然不简单了。
想起董贵妃那句莫名的话,一模一样的脸,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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