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苍然回头。
只见,吹动的风中,一袭紫色的衣裙正翩然而舞着,若破茧的蝶般,在这微风中优美地盘旋。
大气磅礴却又不是柔美的舞蹈,一时之间,竟然让他看愣,也让本已安静的场上,更加寂静无声。
连哆嗦着跪在地上的琴师,都一直未反应过来,直到那道紫色的身影翩然地跃至了琴师的面前,一颦一笑,那琴师才忽然醒悟了般,坐回于九弦琴前。
刹那间,高山流水,音声流淌。
场地上蝶舞妖娆,凤舞九天。
一曲舞蹈,场上先是万籁俱寂,后是掌声雷动,久久未息。
敛了步子,袅袅至于众人面前,“儿臣穆莲儿,参见皇上、贵妃娘娘、贵嫔娘娘。”
他侧过身子,愣愣望着她,一直之间,竟然忘了言语。
她,怎么会来……
还是夜轩辕先开了口,“你刚刚入场的那句话,是如何说的来着?”
她低头作答,“儿臣舞姿平庸,以一支凤舞九天献丑。”
“朕是问,下一句。”
“愿父皇如这飞凤好逑的凰般,万朝来归,众星拱月。”
“好,此话说得好,朕爱听。”头顶上的声音隆隆响着,“只是,七王妃为何要如此说呢,只是为了迎合朕而说的一些吉利话,还是只是,为了你那凤舞九天的舞名?”
她面色依旧不改,“儿臣是觉得,皇上向来以仁慈为怀,胸襟可纳百川,如此英明之君主,周国又岂有百鸟不朝凰之礼。”
“胸襟可纳百川?”夜轩辕脸上浮现一抹兴趣,声音,却是依旧威严,“好一句可纳百川,此话一出,你可是在暗示朕胸襟一定要宽广,不要怪罪老七?”
“莲儿并无此意。”
“莲儿?”头顶上的声音一转,“是莲儿,还是,另有其人?”
一旁的身子,顿时一怔,他,如何知道……
而董贵妃与徐贵嫔的眼中,早已闪出一丝惊愕之色!
她顺从地跪在地上,抬起头,言语间,却未有闪躲,“皇上英明,民女沉鱼,参见皇上。”
“沉鱼?”夜轩辕念了声她的名字,“你的胆子,倒是不小么!”
她跪在地上,“鱼欺君瞒上,自知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惩罚,民女自愿受领。”
“责罚?”夜轩辕却哈哈大笑,“敢于在朕面前承认自己冒牌身份的人,你是第一个,敢于在朕面前被拆穿了面具而不慌的人,你还是第一个,敢于顶着假身份还设下伏笔引朕上钩的人,你更是第一个,朕一直都想着该寻一个怎样的女子配于熙儿,才能配得上他的才智,如今看来,你这丫头,倒也合适。”
“父皇!”夜铭熙话间顿时一急。
“熙儿,”夜轩辕却笑望向他,“如果你早告诉父皇,你喜欢上的是如此一位智谋双全的才女子,那这门婚事,又何须拐了如此多道弯呢?沉鱼,”夜轩辕唤了一道她的名字。
她跪在地上,“民女在。”
“轮身份地位,你本没有资格嫁入皇室,冒充穆莲儿嫁入王府,更是理应当诛,这一点,你可知晓。”
“民女明白,当时一念之间,妄动贪念,民女甘愿――”
夜轩辕却打断她的话语,“今念你乖巧伶俐,聪慧过人,朕就破例免了你的罪伐,允你留在熙儿身边,只是,倘若再有‘任何人’敢动欺瞒朕的念头,一旦被朕发觉蛛丝马迹,绝不心慈手软丝毫!”
那句“任何人”三字,更像是对夜铭熙与全场中的人所说,意味深长。
她的身子一震,却依旧趴在地上回了,“回皇上,民女遵命。”
“父皇,儿臣不愿!”却不想,身侧,一道低沉却坚定的声音突然直直传来!
“你说什么?”夜轩辕脸色顿时一变。
她的身子亦一震。
夜铭熙跪在地上,眸光坚定,“儿臣是说,儿臣不愿意,儿臣并不想要这门亲事。”
“放肆!”
“儿臣并非要顶撞父皇,而是,而是这女人,儿臣非要休了不可!”
“为什么?”夜轩辕脸色一凛,眉间满是肃穆。
“因为……”夜铭熙沉吟半晌,终是老实作答,“这个女人……生性放荡,且身份卑贱,又如何配得起我皇家风范,与我皇族为伍?儿臣当日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被这女人的单纯表象所骗,而现在,此女被儿臣当场揭穿,儿臣又岂有蒙羞之礼?”
“你此言,可当真?”
“若儿臣敢有半句虚言,愿中万箭穿心而死!”
“够了!”夜轩辕眉头微皱,进而将视线投向跪地的她,“沉鱼,熙儿说的话,你可有话要说?”
从夜铭熙反驳到结束,她竟然连一句辩驳的语句都没有,自始至终都如一朵水中的莲般,恬静自若,安然若素,这不由得让他对她心生一丝赏意。
她静静跪在地上,依旧如先前般恭顺,“民女无话可说。”
夜轩辕皱眉,“那也就是说,熙儿说得都为实话了?”
她未抬头,“是。”
她的话,反倒让身侧的人微微一颤,斜瞥的目光划过她的身上,有些微惊。
“皇上。”她忽然抬起头来,明媚的眸光如水,“王爷既是看不上奴婢,只能说是奴婢没有那个福气罢了,皇上又何必怪罪他呢,这个世间的事情,本就不是强求能得来的。”
说罢,望一眼夜铭熙,再次对着皇上扣上一首,“奴婢今日冒昧,斗胆献上拙舞一曲,希望没有搅了皇上的雅兴。现在既然事情都已经说清,皇上对王爷休弃奴婢一事也已明了,那奴婢先行告退,皇上胸襟宽阔,还望对王爷宽容为待,奴婢告辞。”
讲完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任凭身边各色眼光尾随。
看吧,鄙视吧,那又如何,起码,她再不用做穆莲儿了……
经过座位前面时,眼中蓦地闪过一张蜡黄的面孔,心底刹那闪过一丝的震惊,竟然是他!
……
不知宴会是如何结束的,据说,皇上在她走后便再也没有了性质,只了了看了几眼便拂袖而去,而本热闹非凡的宴会,亦在皇上走后不久散场,恢复了一片冷清。
直到整个御花园中的人都消失,那道柔柔的身影才缓缓走了出来。
场地上,摆放九弦琴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可是,她还是能记得飘渺的乐声响起时,脚底下一圈一圈盘旋的舞步。
她怕他人会刁难他,冒着被杀头的危险,特意赶来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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