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离开后的清晨,太阳似乎比往常更早露脸。一层薄雾水气仿佛轻纱般,在嫩橙色的晨阳间蒸腾飘荡。山里的夜间比城里要安静许多,李云道却比往常起得要早些,在山庄里走了一圈,找了一处雾气散尽的面阳空地,松了松筋骨便开始打拳。这几年,除了特殊任务状态下,太极几乎是每天都打,与初下山时相比,少了一份轻浮,多了几份沉淀。山间的有虫鸣鸟啼,有微风轻抚,有温煦薄阳,拳至半趟时,淡淡的水气伴随着刚柔并济的动作,缓缓在两掌间缓慢流动,仿佛那是一股从体内升腾而出气旋。太极毕,那诡异三刃刀如有生命一般徒然出现在指间,绽开数朵刀花后,轻跃一步,动作猛然加快。黄梅花改进过的刀法,考虑到了李云道的体质和底子,路数相对偏于阴柔,走的是道家内家功法,几年练下来,结合办案搏斗实践里碰到的问题,李云道自己竟有了不少感悟,将黄梅花设计的行刀路线做了些许修改,此时施展起来,少了之前的凝顿,更如行云流水一般。
收功时,气旋散尽,李云道胸口缓缓吐出一团浊气,阳光竟开始灼热起来,远处梁家姐弟也在散步。梁以单正是男孩子十来岁喜欢力量与速度的年纪,远远看到李云道练拳,兴奋不已地对身后的姐姐道:“ 姐,李局长居然会功夫的!”少年仿佛看到了武侠片里的武林高手一般兴奋不已,车祸后一直黯淡的眸子似乎也瞬间亮了起来。
梁以洁“嗯”了一声,她从象牙塔步入社会,这两年更是脚步蹒跚着历尽坎坷,对于那些武侠情爱愈发漠然:“他是警察,不会几招怎么抓贼?根本用不着羡慕,而且这种花拳绣腿的功夫,真到了面对面搏击的程度,也派不上大用场。”梁以洁只看得出李云道之前打的是太极,这两年关于太极不堪一击的传闻不绝于耳,在她看来,这位年纪轻轻就当上公安局长的青年,顶多也就是个业余的爱好者。至于打完太极后李云道的动作,她有近视,根本看不到李云道手掌间绽放出的绚烂刀花。
听话的弟弟点了点头,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李云道那里瞥着,却见那位年轻的公安局长缓缓向自己这边走来:“姐,他过来了。”梁以单提醒道。
梁以洁又只是“嗯”了一声,假装推着弟弟在欣赏风景,却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李云道,她其实也对这个男人很好奇——一个能降伏蔡桃夭的男人,定有过人之处,只是从他出现开始到现在,她没觉得这个男人是如何地三头六臂,只是比一般的男人要更加谦和儒雅些。
“起这么早?不过早些起来也好,这附近负离子指数非常高,很适合休养,对以单的身体恢复会有很大的帮助。”李云道老远便笑着跟梁家姐弟打招呼,梁以单咧嘴笑着,阳光地冲他挥了挥手,但梁大小姐似乎对他并不太感冒,只是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进了这山庄,安全有了保障,但是也相对性地失去了自由。她的内心告诉自己,暂时借栖在这里,对姐弟俩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她就是不愿意看到别人对自己姐弟俩的施舍与怜悯,她宁可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也想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弟弟。
“离开?”李云道笑了笑,“随时都可以离开,如果你不怕以单出事的话!”那晚杀手悄无声息地就从阳台摸进了姐弟俩租住在五楼的房子,这就说明地势对杀手来说,并不是阻碍。弟弟的安危是梁以洁目前最大的软肋,李云道不相信她当真能为了自己的一点小执著,而把弟弟梁以单置于险地。
“你……”梁以洁一时语塞,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面无表情道,“我这两天看到这里住了不少人,而且每天你们都集中在零壹栋的别墅里开会,相信那里应该住着一个大人物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很可能是从京城来的,而你只是替他们跑腿的。”
李云道皱了皱眉,自问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位梁大小姐,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还带人救了他们姐弟俩的性命,这么浓烈的敌意究竟来自哪儿呢?不过他倒也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面对这梁家姐弟,更多是怜悯:“对,的确是这样的,相对于壹号别墅里住的那位,我就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厮。”李云道笑了笑,他没有说话,大姑是为了国家和人民奋斗了一辈子的老前辈,自己跟她比起来,或许连小厮都算不上。
梁以洁欲言又止,推着弟弟转身走向前方的草坪,这几天崔家大少先后又派了些人过来,草坪是台风来之前才整理出来的,此时雨后天晴,草叶上雨珠滚动,远远看去,就仿佛这对姐弟走进了一处绿色的生命海洋。
夏初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头儿,她手上肯定有关键证据,为什么不肯交给我们?”她看着那对姐弟,眼中流露出惋惜,也不知道是在感慨梁以洁不肯交出证据,还是在哀叹这对姐弟的命运。
“她不相信我们。”李云道自嘲地笑了笑,“小夏,我看上去像坏人吗?”
夏初嘻嘻笑着摇头道:“头儿,你哪像什么坏人,要说坏人,木兰的长相才是标准的坏人,我说你那天怎么不带木兰出去,原来是怕吓着这位梁家大小姐。不过说实话,梁家之前真心有钱,单被汤力巧取豪夺走的那栋别墅,市价就起码值五个亿。”
李云道叹气:“梁家只是在错误的时间站在了错误的地方,民间借贷危机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杀一儆百的,那个时候坐在风头浪尖上,如果我站在汤林阳的立场上,肯定也会拉出一个树大招风的梁家当替死鬼,一举两得,反正梁家一直不肯上船,既然非我族类,那便趁机铲除。我估计,梁家的底子要说干净,也不会像梁以洁认为的那样纯洁无瑕,裤子里有没有屎,只有褪下来了以后才知道。你猜她刚刚欲言又止的时候, 是想说什么?”
夏初是个逻辑性很强的人,短发的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她想见壹号别墅里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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