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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是黝黑的,苏浅的眼眸是明亮的。
从悬魂梯下来,苏浅便一直行走在这黑暗的道路上,没有光,只有苏浅自己孤静的脚步声与手上的剑光。
什么时候开始学武的呢?
苏浅的思绪有些飘远。
炼心路。
听起来倒像是一条什么了不起的道路,但是正如少年苏浅所形容的那一句话,这看起来的确就是一条几十里长的崎岖山路,四周多是密林罢了。
“炼心路,是每一个羿慑门弟子都要走的必经之路。虽说起来倒是一个了不起的道路,其实不然,每个宗门都会有一条类似入宗弟子的试炼的道路。比如天渊道宗叫做登天途,佛宗叫做缘法径,至于武宗便是真正的炼心路,我们这条炼心路不过是仿造而已,遵守本心即可过。”
年轻白衣男子迈步跨过石碑,转过头对着少年苏浅轻声说道。
然后少年苏浅便眼睁睁望着这个年轻白衣男子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就这么突兀凭空消失。
相比少年苏浅脸上错愕的表情,他身旁的白衣少女的表情就显得平淡许多,只是她的颦眉微皱,低眉不悦望着跟在苏浅身后的黝黑少年。
的确,在无名之地这个地方,一个资质平平无奇的人是没有资格踏足的。
比如这个黝黑少年。
“苏浅哥哥!你还记得我吗?”黝黑少年抓住苏浅的胳膊摇晃,明亮的眼眸含着一丝狡诈盯着苏浅问道。
黝黑少年年纪稍小,可心思却十分活络,他自然看出苏浅似乎能与那羿慑门年轻白衣男子有点关系,所以现在紧紧抱住苏浅,说不得还有一丝入宗的希望。
羿慑门虽是武宗附属十宗,但同样也依然是从天渊东域漂洋过海偷渡过来的黝黑少年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记得……吧?”
少年苏浅有些不太确定,他的脑海里似乎现在是一片茫然,他只记得师父将他带到海上,穿过一层又一层海上迷雾,之后便是什么都记不清,只有年轻白衣男子在岸边等着自己,而他看谁都是隐隐面熟,又是隐隐陌生,初见不识,一提方才会有点记忆。
“我舅舅可是每次都给你家带了好多好多东西!你爹病的时候,还是我舅舅驮回来的!”黝黑少年见苏浅似乎有些记不清事情,心中不由舒了一口气,明亮的眼眸望着苏浅,心中却不停编造着谎言。
“是吗?那多谢伯伯之前的照顾。”
少年苏浅点了点头说道,正准备迈步走进这石碑后,忽然感觉手臂上的重量加重,不知什么时候另一只手却又被搭上了那位白衣少女。
“你…也是哪位叔伯阿婶的侄女?”
少年苏浅面有犹豫,少女的眉眼的确有些相识,可却不知道从哪里见过。
忽然间,苏浅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只眉清目秀的白蛟,仅出现一瞬,便消散在他脑海之中。
“我……”
白衣少女咬着粉嫩的嘴唇,娇小的面容有娇羞,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黝黑少年在一旁却有些看的痴了。
他何时在渔村内见过这样的女孩,哪怕是附近的城落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有着如同雪皑山脉覆盖的白雪一般的肌肤,眉眼就像天上的月亮那般明亮好看,一颦一笑都仿佛初春见到的第一朵鲜花那般娇艳。
但黝黑少年也清楚这个白衣少女一定不是他所能攀得上的,但那突如其来的欢喜与朦胧的感觉淹没了王千喜的一丝理智。
万一呢?
“好吧,最近我的记忆力可是越来越不行了。”
少年苏浅无奈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抬头便迈步走进了石碑后那条崎岖山路。
当少年苏浅两只手分别带着一个少年与一个少女走进石碑后时,那布满青苔的石碑突然散发着奇光。
光芒渐显,青苔毕露。
石碑上的羽风山三字格外的显眼明亮。
羽风山有一座耸天山峰。
山峰上有许多楼阁林立,其中一座楼阁里的大厅内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
“今日并不是门内广开收徒之日,为何羽风山的入门炼心路却突兀开启?”
老人抚须挥手。
一块巨大的铜镜浮现在楼阁外的庭院半空上。
其中苏浅与白衣少女的身形显露其内。
老人面露笑意颇为欣慰说道:“想不到伊魅终于要走一走这炼心路,不知她这白蛟之心能在这炼心路创造怎样的记录!”
接着老人的笑意收敛,指尖一弹,铜镜境面掀起阵阵波纹,年轻白衣男子的面容整个浮现在铜镜上。
“该死!为何让叶琅的万清瞳受损了?!”
老人长须飞舞,显得是极其生气,但紧接着他似乎又是在铜镜之中看到了什么,手指再弹,铜镜镜面波纹四渐,分出三道小铜镜,分别对应着黝黑少年王千喜,白衣少女伊魅,还有同样外貌显得稍大,其实年龄略小一点的少年苏浅。
“哼,想必是这三人在路途中拖累了叶琅。”
老人暗忖,手掌微张,一根幻化的灵矢从他的两指之间射入铜镜之中。
这回并没有在铜镜镜面上掀起波澜,而是直接没入铜镜内部中不知去了哪里。
“李师弟。”
一道清晰的声音从另一座山峰而起,随后便有一道人影落在了这座楼阁庭院内。
“看来你已经知道有人来了。”
说话这人是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人,正是那羿慑门外门执事柳倾。
“不止如此,那叶琅的万清瞳已经受损!”
老人朝着两鬓斑白中年男子微微一拱手,算作施礼,随后恨声说道。
“柳倾已经将此事禀明给我,据他所言他也不知叶琅的万清瞳究竟是在何时受损。”
中年男子手心倏放,柳倾便跌坐在地,头也不敢抬望着那位长须老人。
这位长须老人既是羿慑门内门长老,同时也是羿慑门的执法长老,门中刑法门规皆有这位长须老人一言所定。
“按理来讲,疏忽职守,你应被革除宗门,流放于海外。”
长须老人面容不怒自威,声音虽不大,但在柳倾耳中却如同雷霆之音。
柳倾正要跪地求饶之时,忽然注意到了执法长老说的那句按理来讲,一时间动作僵在半空中,莫不是这事情还有什么转机?
“但此次下山出海叶琅竟然能寻到那白衣少女伊魅,白蛟之心,你应也有功。”
柳倾心中一喜。
“可毕竟是万清瞳受损,这件事是天大的事,所以取回你外门执事一职,继续去当个炼体境的外门弟子吧。”。
柳倾心中渐冷。
外门执事最好的好处便是能享用门中发放的丹药,他就是靠着丹药硬生生堆上炼体巅峰,碾压众多炼体外门弟子的。
而在羽风山山脚下。
当少年苏浅迈步走进石碑的时候,仿佛穿过了一层空气中透明的墙,奇香在苏浅鼻尖流淌,脑袋微微有些迷糊,然后身前的场景在不断变化,草木纷飞,溪水倒流,变幻莫测,就连两只手分别挽着的黝黑少年与白衣少女都不见了。
“喂!”
少年苏浅对着前方喊道,除了树木移动的簌簌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少年苏浅心中不知为何想起那位白衣少女,也不知心中竟然会对白衣少女的安危感到心忧,走路的步伐有些急促。
被苏浅仅挂念一瞬间的白衣少女此刻正漫步走在密林之中,脚悬于地面一寸,看起来像是走在地面之上,其实却是行走在空中。
“雕虫小技。”
白衣少女对于身前的一切幻化都嗤之以鼻,这种东西在她的眼里仿佛就是像难登大雅之堂,粗痞不堪的玩具一般,幼年她所闯过云雾形成的幻境都比这所谓的炼心路要好上许多。
不消片刻,白衣少女便已经走出了这片幻林,真正的能看到通往上山的路。
但却有一个十分大的岩壁堵在了路中央,岩壁上还站着一个身形庞大的白猿,年轻白衣男子叶琅正站在岩壁下,抬头仰望着这只白猿。
“你可以过去,他们不行。”
白猿俯视着白衣少女伊魅闷声口吐人言说道,目光扫了一眼身旁的叶琅,不由得心中一悸,不敢再多看那白衣男子一眼。
“他们人呢?”
叶琅注意到了头顶白猿的目光,转过头看到了白衣少女,开口询问道。
白衣少女神情冰冷,没有正眼望着叶琅,而是目光望向了密林之中。
那个黝黑少年王千喜此刻正瑟瑟发抖蹲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同于白衣少女的闲庭信步,也不同于苏无的沉静自然,在王千喜的眼中这座密林里移动的树木都像是一只只龇牙咧嘴的野兽,被铁索拉扯着。
若是普通的野兽,王千喜自然也不会这般惊慌发抖,不敢动弹,毕竟再怎么他生活在渔村也算是经历过惊涛骇浪的渔村,大风大浪都见识过,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这盘踞在树上的野兽,皆是身如兽躯,脸如人面,足如虫肢,张牙咧嘴,分外怪异,嘴里呼哈的全是灰色的雾气,其音宛如野猫凄厉分外刺耳。
王千喜何曾见到过如此怪异地野兽,本就是年龄不大的少年,被这些奇怪的景象一惊,便原地不敢动弹。
“你继续呆在这里,这些妖怪等会便会啖你肉,吸你血,让你痛苦的死去,你想活下去吗?”
王千喜的耳畔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这个声音与当初在天渊东域渔惑出现在王千喜耳畔的声音一模一样。
也是这个声音蛊惑住王千喜,让他没有忍住诱惑,偷偷登上了出海的大船。
“你究竟是谁?!”
王千喜意识到这个声音在不停的蛊惑自己,但眼前发生的事又不得不让王千喜去倚靠这个声音。
“我是谁?我是来帮你的人,帮你完成你想要的一切,帮你完成你心里欲望的人。”
这个声音虽听起来十分虚弱,但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清晰。
就像是从王千喜心底发出来的一样。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王千喜的声音变得低落,眼前的场景变化让他逐渐认清了现实。
每个小孩都有个梦,能上天下地,穿云踏海,变成话本里描写的仙人那样,千里之外,一剑取人首级。
王千喜自然也不例外,他也去过那些天渊东域宗门的入门考核,但无一例外,哪怕是附近城落的帮会这种连三流门派都称不上的考核,王千喜都通过不了。
王千喜的身体跟普通人一样,他的心甚至还要比一些普通人要胆小懦弱,但他把这些胆小懦弱都装在心底,让自己的表面看起来比较强大,欺压弱小这种事是最能彰显他强大的体现。
“你想要变得强大,你想要那些瞧不起你的宗门弟子要高高仰望这你,你还想要..那个白衣少女....”
这个声音说到最后变得诡谲起来,带着一丝奇怪的旖旎味道。
王千喜脸色涨红,只是在黝黑的肤色下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
“你满口胡说八道,我不想!”
王千喜突然站起身朝着四周吼道,一时间倒忘了身处怎样的环境,缠绕在树干上人面兽躯的怪物瞬间朝着王千喜涌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腥臭的气息疯狂涌入王千喜的鼻尖,令王千喜不由得自呕。
“来,将你的身心给我,我来替你解决这些恼人的东西,引领你走向正确的道路。”
声音带着诱惑,不断引诱着王千喜,而王千喜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体内忽然涌现了一股力量,眼前骇人听闻的怪物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原本慌乱的王千喜变得镇定下来,耳边却始终萦绕着那道声音。
就像是魅人心的妖魅,蛊人心的魔音。
就在王千喜犹豫不决的时候,体内那股力量突然就衰弱下去,已经就到眼前的怪物莫名的凭空消失,树木还是树木,花草还是花草,天空还是那般晴朗。
那道声音也突兀的消失,不再萦绕在耳边。
“呼...”
王千喜拍了拍胸脯,有些后怕,他差点就回应了那道声音,但不知为何脑袋中青光一现,让自己迟钝了一下,等自己反应过来,什么都已经消失了。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吗?”
王千喜挠了挠头,似乎有点理解了这炼心路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原来都是幻觉啊,那就好办了。王千喜浓厚的眉毛舒展,便大步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没走几步,王千喜便看到了一间竹屋。
竹屋外野藤横结,数杆幽竹绿依依。
只是竹屋的台阶上布满了青苔,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竹屋门匾半落隐约可看出是什么轩。
之前受到了惊吓的王千喜有些不敢走进这竹屋内,生怕又出现什么怪物,只是这间竹屋又恰好在山路之间,若说着竹屋与炼心路没有什么关系,王千喜自然是不会信的。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灰蒙蒙淅沥沥下起了绵绵细雨,散落在这片山林间。
起初雨声并不大,其后却大雨倾盆,瓢泼大雨压弯了花草树木的细腰。这一下,便不由得王千喜在细想什么,急忙躲进了竹屋避雨。
咯吱咯吱。
木门传来了破旧尖锐的声音,一抹清灰扑面而来。
王千喜拍了拍迷住眼眸的灰尘,这才看到竹屋内的景象。
竹屋内侧有一床榻,覆盖在床榻上的淡黄色的帐幔被半掩竹窗外风声吹起,露出帐幔内一位身姿妖娆的身影一闪而过。
竹屋外侧是一张桌子。
桌子本无任何稀奇,可桌上摆放的东西却让人不得不张大了眼,一柄泛着金光的龙纹弓,还有一本古朴的书籍静静放在桌上。
其中这间竹屋的装饰皆是由黄梨木紫金竹所制,且不说造价几何,光是竹墙上挂着那张栩栩如生的双龙戏珠图,都至少价值千金,更不要说屋内的其他东西。
“公子,不知因何事来妾身寒舍?”
足尖从帐幔中探了出来。
王千喜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手足无措指了指门外的大雨,满脸涨红结结巴巴说道:“外…面有…大雨,所以我…进来…躲一下,不…知道…里面…还有人,我…以为…”
“嘘。”
“雨声有点大呢。”
与此同时,少年苏浅却也已经走出了这座幻林,看到了拦在路中央的巨大岩壁和白猿,也看到了叶琅与白衣少女二人。
“他还没出来?”
少年苏浅眉头轻皱,他以为他才是最后出来的那一个人,毕竟他在竹屋那里的确是耽误了一点时间。
从少年苏浅迈入幻林之时,自然也遭受了王千喜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年幼如同一张白纸的苏浅,并不知道那竹屋里是什么,当发现是幻觉后,少年苏浅还十分礼貌得道了声别。
羿慑门的这条炼心路无非就考验门人三问。
一问,对妖物鬼魅是否惧?
二问,对世间欲望是否坚?
三问,则是根骨是否出色。
幻林心魔便是人心恐惧,林中竹屋便是人心欲望,而这座横在道路中央的岩壁便是人之根骨。
按照羿慑门的叫法,密林叫做心幻林,竹屋叫做风月轩,而这岩壁也有名字,叫做毅离墙。
有很多人过了前面二关,却在这最后一关倒下了,哪怕有足够的毅力,但是没有上好的根骨,这座墙也是无法爬上去的。
这座岩壁乃是用金刚岩石所致,由天渊北域天匠府炼制而成,再运至东域海边,穿过无边大海,立在此处。它的作用便是根骨越好则能攀爬越高,根骨越低则攀爬的高度越低。
“他出不出来倒也无妨,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离开这里。”
叶琅说道,目光望着毅离墙头的那只白猿,这只白猿乃是羿慑门的护门兽,红头白脚,身形巨大,能口吐人言,传言乃是千年前离开天渊的那只凶兽朱厌的后代,至于是真是假,并没有太多人思量。只是叶琅却清楚,这只白猿之所以能口吐人言,只不过是从小被门中师叔伯口训人言罢了。
毕竟这只白猿现如今成了羿慑门的护门兽,为羿慑门所用,来历自然也越高深莫测越好。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炼心路似乎并不需要你出来。”
叶琅语气平静,言语中对于这只白猿没有丝毫尊敬,哪怕这只白猿是一只罕世奇兽。
无名之地亦称混虚之地。
这里有各种奇怪的动物。
能听人言,说人语的动物被叫做通灵境。
能口说人语并且按照武学功法修炼的被叫做精怪境。
不止混虚之地的动物有境界划分,混虚之地的武宗境界亦有划分为武夫境,武士境,武师境,武宗境,武道境,登武境,心武境,合一境,无双境,天人境。与天渊江湖划分不同的是,天渊武境只有伪宗师境,宗师境,通武境,心武境,合一境,无双境,天人境。余下皆以一流高手,二流高手,三流高手,与不入流武者而称。
而混虚之地的武宗仅有一人为无双境,便是宣称闭死关的武宗太上长老。
就连武宗宗主不过是合一境巅峰罢了。
至于天渊道宗的境界便有些玄乎,初为筑基境,后为闻道境,闻道便是神动境,神动方可入太虚境,太虚之中有青灵,便是青灵境,青灵得见玄灵,便是玄灵境,玄灵入灵虚境,便是万物归墟,归墟境。
此为道宗九境。
佛宗九境为空明境,初窥境,见佛境,心劫境,佛心境,涅槃境,金身境,化佛境,真佛境。
此为佛宗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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