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爷爷不会再说话了。”
宇文航对于宇文轩这种表现,自然是知道爷爷是什么意思,便对廖妄生下了逐客令。
廖妄生没有为难宇文航,主动的退出了这间破落的裁决院,眉间的抬头纹一直未从松过。
因为有……它才存在……
那么不眠剑真的就在这幽玄城内,而来刹寺也在这幽玄城之中,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不眠剑就在来刹寺中,所以玉虚与温燕才双双一齐失踪。
但真正的不眠剑应该一直在那个少年风羽手中。
或许,他们不是失踪。
而是已经找到了来刹寺的位置,但不知什么原因被困住在某处。
廖妄生的眼神逐渐发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的地方,一路轻跃到内城城门之处,夏青天已经不在那上山街道拐角房屋处,幽未名也没有守内城门,也不是容严守门,而是另一位蓝色长袍的女子站在城门处。
女子亦是持剑,腰间垂着一块方形青玉,发束青带,显得分外的英姿飒爽。
“我要进城。”
廖妄生冲着这位蓝色长袍女子说道。
蓝色长袍女子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廖妄生也一愣,她这是什么意思?
蓝色长袍女子见廖妄生愣在原地,不由得颦眉皱起,这少年好生奇怪,进城便进城,为何还要与自己通报一声,难道他与昨夜发生的事情有关?
一想到这事,蓝色长袍女子神情变得严肃,身形一横挡住准备走进内城的廖妄生,开口道:“你来内城所谓何事?”
听到这种熟悉而又严肃的问题,廖妄生这才觉得正常,要不然他跨入这内城心中还有些忐忑。
“我是来见幽未名的。”
“你见我大师兄干什么?”
蓝色长袍女子一听这少年提起师兄的名字,眸中闪烁着惊奇的光芒,怎么还有人会特意去见那冰冷无情的大师兄?
且不说廖妄生在内城与蓝袍少女的交谈,那白发剑客白千绝可是遇到了一点麻烦。
“你这个异族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一拳轰飞的白千绝捂着胸口,望着面前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异乡人。
蓬乱的头发下是坚毅的面容,身着寸缕,肌肤上刺青随着肌肉的颤动越发显得栩栩如生。
“你是我打过第一个宗师境。”
“我会是你打过的最后一个宗师境。”
白千绝揉揉发疼的胸口,猝不及防的一击让白千绝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也只是仅此而已。白千绝看着这个蛮族人,剑尖抵着他,语气冰冷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个蛮族人并不是楚荆,自从王龙带着那位小女孩送到了这间名为裁决院的院落中,楚荆便离开了幽玄城。但是他却安排这个蛮族人一直居住在旁边的一处不远处的山林中,恰好能看到裁决院里发生的一些场景。
“好。”
这个蛮族人没有那么多废话,一拳轰出,仿若一只龇牙咧嘴的巨鳄张着血盆大口朝着白千绝而来。
“雕虫小技。”
白千绝并不慌张,手指滑过剑尖,一缕剑光如同小蛇般盘踞在白千绝的指尖,剑刃一弹,身形后退,指尖一指,那缕剑光就像藏在印阴影下的毒虫,以旁人看不到的痕迹冲着楚荆而去。
蛮族人看到白千绝剑刃弹射出的那缕剑光并未太在意,但是心头忽然警兆突生,蛮族人止住想追击的拳头,这时胸口传来一阵绞痛。
“算你运气好。”
白千绝白眉一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如果这个蛮族人再顺着过来,拳势越大越猛,他隐藏在其下的剑光威力也越发的强大。
蛮族人捂着胸口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间流出,蛮族人目光炯炯的望着白千绝。
“你是我第一个见到如此卑鄙的天渊人。”
白千绝嗤笑回应道:“这就算卑鄙?难道打斗不与你堂堂正正对拳,就是卑鄙?笑话,那你刚才轰我一拳还不是同理?”
“那这一剑算是抵消。”
蛮族人松开手,胸口的伤口赫然已经止住了鲜血。白千绝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一凛,这样素质的身体他只在一些宗师境纯粹武夫身上见过。
白千绝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拉开了与蛮族人的距离,剑挑地上的落叶,落叶抛满山林,彻底遮住了白千绝与蛮族人之间的距离。
跑?
不可能。
白千绝心中冷笑,之前在裁决院中突然撤退,一是有那位半步无双的长须老者在,二则是在裁决院中还有其他的视线。这次碰到这个不怕死的异族人再跑,他可没有这么胆小,也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平白挨了一拳,那一缕剑光划开的血,只不过能平息一点心中郁气而已,怒火还没地方发泄。
刹那间,落叶仿佛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瞬间往楚荆的身上弹射,片片落叶划破空中都带着丝丝破空声,显然每片落叶上都蕴含着极强的威力。
面对宛如千万剑刃的落叶,楚荆半膝跪地,两只手撑地,摆出一种奇怪的姿势,他身上的刺青光芒更甚,身后仿佛浮现一只巨鳄的虚影。
蛮族人张开嘴,他身后虚影的巨鳄也张开狰狞大口。
吼!
狂风大作,将那些宛若千万剑光的落叶卷的动弹不得,甚至还有不少落叶倒飞回去,没有一片落叶能突破这无端而起的狂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计。
一道清澈的剑光从这万千枯黄落叶中出来,冰冷的剑刃不带有任何一丝的感情,带着能割断世间万物的气势直直朝着楚荆而来。
这道剑光并不楚荆的意料之中,也不在楚荆的意料之外,他猜到面前那位白发男子自然会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出手,但没想到这个白发男子竟然就堂堂正正顺着这片片七零八落的落叶一齐出手。
蛮族人身形一扭,身后的虚影也作势一扭,但剑光却离蛮族人越来越近,那一片片还未被吹落的落叶又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而来。
紧接着蛮族人的身体忽然高速旋转,白千绝哪见到这种奇怪的招式,但他出的剑没有后退的道理,自然也不会收剑静观其变,所以白千绝的剑威势越来越盛,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
既然这个异族人一心寻死,那便怨不得他无情。
白千绝的剑碰到蛮族人高速旋转的身体之后,突然白千绝感觉到一股巨力顺着他的手腕弹震回来,白千绝不得不收势,蓄内力抵抗这股巨力。
要不然他的身体可会向面前这个高速旋转的异族人一样,他的身体可比不得这些纯粹武夫的身体,若真像这异族人般旋转,他的身体早承受不住撕裂开来。
内力源源不断从白千绝的体内流至白千绝的手臂上,再从白千绝的手臂上传输到白千绝的锈金长剑中。
锈金长剑的另一端,楚荆的身体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白千绝也看到他的剑被蛮族人双手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手硬!”
白千绝泛起冷笑,手腕不断左右转动,浑厚的内力已经把那柄锈金色长剑染成纯金色的长剑,煞是好看。
凭白千绝的力气并不能奈何蛮族人分毫,但是白千绝还有一个蛮族人完全没有的优势,那就是内力,而且又是杀伐力最强的金伐之气。
现在蛮族人的手仿若被千万柄小剑割腕他的手心,但是蛮族人依旧没有松开手。
因为。
“你的剑很快,所以只有这样我才能打到你。”
蛮族人勉强浮现出一道笑容。
白千绝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然后一股巨力朝着白千绝的腰间涌来。
轰隆隆。
不知这座山林有多少棵树被轰倒,也不知白千绝被轰飞到了何处,只看到蛮族人喘着粗气,他身后若隐若现的虚影正在甩着尾巴,一颤一颤。
蛮族人的手已经烂肉翻腾,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他悬停在半空中的右脚僵在半空中,没有收回。他身上从开始就泛着荧光的刺青,现在也变得暗淡无比。
“那边山林有人在打架。”
刚送走廖妄生的宇文航耳朵一动,目光远眺,方向正是蛮族人与白千绝打斗的那处山林。
“你去接一下那位蛮族人。”
宇文轩目光瞟了一眼那处山林,便把目光收回来,对着宇文航淡淡说道。
“好。”
宇文航没有半分犹豫,手指微张,噌的一声那根锈迹斑斑的铁棒回到他的手中,然后大步跨过门槛,头也不回的朝着那片山林而去。
其速度竟然与廖妄生的速度相仿。
“蛮族人?异族人?书中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为什么要救那个蛮族人?”
一直存在感不强的娇羞小姑娘一脸不解的走到宇文轩的竹椅旁,一双灵动的眼睛充满着疑惑。
宇文轩听着身边传来的动静,眼皮抬起慈祥和蔼地望着这小姑娘。
“你的名字叫做过冬霖是吗?”
过冬霖点了点头。
“何为族,何为异?瑾曾有史佚之志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楚虽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
你认为前朝楚之人是为异族?”
宇文轩摸着过冬霖的小脑袋,慈祥地说道。
过冬霖的眉头紧锁,半饷才憋出一个字。
“是?”
“那若前朝楚人皆是异族,那现在水月城的人十之八九皆是楚人,那他们可算异族?”
宇文轩轻抚过冬霖的秀发,温声说道。
“不是……”
听到过冬霖的回答,宇文轩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和蔼地说道:“读书不能读死书,读万卷书亦重要,行万里路同样重要,你的眼睛所见,你的耳朵所听才能成为你判断事物的标准,而不是认死理,听他言。”
“那我是不是现在可以不听爷爷的话。”
过冬霖忽然说道。
这倒是把宇文轩弄的一愣,随后宇文轩点了点头缓缓道:“你若是有理,也可不听我所言,但前提是有理在心中。”
“我不知道蛮族人是怎么样,但是有些异族人每次入侵天渊必会杀伤抢掠无恶不作,所以我觉得异族人都该死,如果蛮族人跟那些异族人一样,那他们也都该死!”
过冬霖灵动的眼睛中闪烁着仇恨。
宇文轩不由得心中暗叹。
最后没想到却是让赵怀煜解决了这个问题,以雷厉风行之势击溃那些异族,同时修筑长城驻扎百里草原边线。
每逢秋季,天渊必会派兵扫荡草原,臣服者无事,反抗者血溅当场。
虽这样,但时不时还会有异族人骑兵绕过边界,在北域肆意搜刮抢掠。
仇恨与鲜血早已让北域的人对于异族有着血海深仇,不可调解。
宇文轩没有说话。
他无法劝这个小姑娘去原谅异族,因为她的父母就是死在异族人手中。
道理归道理。
但有些事终归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
……
离裁决院,亦离城墙不远的山林中,蛮族人两只手臂瘫软垂在地上,那一脚已经用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望着被自己轰飞不知生死的白千绝,蛮族人苍白干裂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很强,那又如何?
还不是被自己一脚踢的生死未知。
只是这不是在自己的家乡,品尝不到胜利的滋味,喝不到浑浊的烈酒,虽没有天渊的酒那么好喝,可终归是属于蛮族的烈酒。
不过可能见不到阿麽了,见不到祭司了,有些愧对圣兽的鲜血淋浴在身上,更加愧对长兄。
蛮族人终究有些遗憾。
他与长兄行走在天渊数载,读过天渊许多书籍,见过天渊许多不同的人,终究还是没想到天渊人为何会变得这么强大。
他们内乱不断,他们尔虞我诈,可偏偏是这样的天渊人占据着最肥沃的土地,最宽广的疆域,最丰富的武学。
“不服啊。”
蛮族人轻叹说道。
说的不再是每日再熟悉不过的天渊语,而是许久未从口中说出的蛮族语。
山林寒风呼啸,落叶飘零。
那轰断在地的几十棵树木仍没有任何反应,蛮族人也没有任何动作,两只手的手心早已结痂,又不断脱落,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缕缕淡金色的气体在流动。
这让蛮族人明白那个白发男子还没死。
为了一个天渊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对于一个蛮族人来说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蛮族人自嘲想道,耳边传来一些山林远处的响动,那些天渊武人终于找到了这里,想来自己也该是时候了吧。
祭司说过,他这样的蛮族武人落在天渊武人手上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蛮族人运起最后一丝力气,眼前闪过一些场景,他微微张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忽然眼前一黑。
“有什么话想说,留着以后再说吧。”
声音很清澈,来的人也很年轻。
宇文航眉头一皱,望着四周一片狼藉的样子,心中暗道这个蛮族人弄出来的动静也太大了,正准备背起蛮族人的时候,一股微弱的力气推开宇文航。
“我们蛮族人不接受怜悯。”
蛮族人的目光坚定看着被自己刚才蓄起力气推开的宇文航,一字一句用天渊话说道。
“你都这样了,脾气还挺倔,怪不得爷爷让我来,一般人还真治不了你。”
宇文航又好气又无奈的双手叉腰,看着面前一脸倔强的蛮族人,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手指虚晃,然后手指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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