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遭遇刺杀,刀光剑影不断在眼前晃来晃去,热血溅在身上,他尚吓得嚎啕大哭。
次数多了,他的眼里便只剩下倔强与冷漠,也渐渐明白,顾知晴说的来找他,只不过是骗人的,她出不来了!
宫里早已传出容妃病逝的消息,打那以后,小小的云起时常一个人坐着发呆。
一路厮杀过来,原本十好几人的精锐护卫队,只剩下唐羽山一人,而他早已负伤不轻,只要再来一次,他便撑不住了。
冬日早已过去,夏日的太阳似乎要将人烤晕过去。
唐羽山带着云起,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艰难地行走着。
这一带荒无人烟,不说吃的,二人已连着三日未沾一口水,唐羽山尚能强撑下去,云起却是连迈出一步都觉得艰难,随时都会倒下。
唐羽山将他抱起,翻过山丘,终见得一条河流出现在眼前。
他抱着云起隐在水草之中,暖暖的河水浇在脸上,渗进肌肤,叫每一个毛孔都舒畅无比。
从水里捉了几条鱼来充饥,明明寡淡无味,却仿佛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
吃饱喝足,还来不及休息,唐羽山便察觉到一股杀气渐渐逼近,他立马将云起护在身前。
行了五月余,他们还在云阳边境徘徊,为了躲避追踪,既定的路线早已被打乱,与永和帝派来接应的人总是完美错过。
危险逼至眼前,为首的人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二人,神色冷淡,例行公事般说了句:“五殿下云起,私自逃宫,陛下有命,令我等将你带回去,若有反抗,死生不论!”
这话,云起早已听麻木了,竟然会有一个父亲一路追杀自己的儿子。
好一个死生不论!
小小孩童的眼神仿佛能吃人:“你回去告诉云中阙那个王八蛋,只要我不死,总有一日我会回来取他狗命!”
似是没想到一个孩童也能有如此狠意,那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大手一挥,所有人向着二人逼去。
唐羽山勉力击退几人,便有些力不从心,他嘴角发苦,看来真的逃不过了。
二人被围住,刀剑举起,唐羽山死死护住云起,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响起,却没有疼痛传来,抬头望去,围攻的人便一个个倒地。
他们身上皆有一支箭,箭尾处的羽毛金光闪闪,煞是好看。
唐羽山的眼睛开始放光,那是金羽箭,是永和帝御前侍卫专用的箭。
天楚来人了,他们有救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似乎轻松了许多,虽然依然有一波接一波的暗杀,但有了御前侍卫的保护,无疑不再有生命的威胁。
然而,云起却片刻也未曾放松过,神经一直紧绷。
短短几月,他的身上已发生了质的变化。
五岁的年纪,本应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着,他却经历了漫长的逃亡,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鲜血的洗礼,叫他成长得无比之快。
当他终于站在永和帝的面前,全身破烂不堪,发丝凌乱,与沿街行乞的小叫花子没有区别。
那一瞬,永和帝几乎抑制不住心头的怒气与酸涩,他第一次见着自己的外甥,竟是此情此景。
他满眼心疼,一个五岁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能如眼前这般模样。
这是云起第一次见永和帝,他眼里的疼爱,是云起在洪武帝的眼里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他想起了顾知晴,心酸、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却又倔强地不肯落泪。
“舅舅!”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这一声却险些叫永和帝落下泪来,他蹲下身,视线与云起齐平。
他揽住云起的肩头,唤了声:“起儿!”
云起皱起了眉头,咬牙切齿说出一句话,永和帝至今都难以忘记。
“我不是云起,我叫顾千帆!”
“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永和帝将顾千帆抱在怀中,小小的人儿才放松下来,沉沉睡去,这一睡便是两日。
接下来的两年,大概是顾千帆有生以来过得最轻松的时光了。
宫里没有孩子会欺负他,永和帝与沈明湘待他如亲子一般。
顾千帆记得顾知晴与他说过,永和帝的皇后叫余妙心,如今却不知为何变了。
他没有问,因为在沈明湘身上,他能感受到如顾知晴一样的母爱。
两年后,他留书一封便杳无踪迹,几乎将永和帝气疯。
这一走便是七年。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若不是每月一封信,风雨无阻送到永和帝手上,只怕他把天楚翻个个儿,也会将顾千帆找出来。
顾千帆十五岁,再次站在永和帝面前,永和帝险些没认出来,眼前的少年身量比他还高了一截,皮肤已不再白皙,浑身上下的气息竟叫永和帝有些陌生。
头一次他对顾千帆发了火,指着鼻子骂了小半个时辰。
顾千帆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倒叫永和帝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然而,不过待了两月,顾千帆又留书一封,说是要去边境参军历练,并扬言,若永和帝下命不准他参军或是让人对他特殊照顾,他便永远不回来了。
永和帝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
边境八年,顾千帆渐渐成为天楚人人敬仰的战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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