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帆站在玄武门下的阴影里,掏出怀中的玉牌,侍卫看了一眼,便果断放行。踏进门内,阳光斜斜地照过来,顾千帆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柔和。
天楚皇宫,顾千帆心里唯一还能记挂的地方。
栖吾宫的大殿内,抖抖索索地跪了一群人,内殿里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永和帝站在上首,满面寒气:
“朕养你们有什么用?皇后的病都多久了,你们竟连点法子都没有!”
“陛下息怒。”
底下跪着的人将头埋得更低了,似乎恨不得扎进地面去。
永和帝的怒气不降反升。
“咳咳咳咳……”
内殿里又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差点背过气去。永和帝看着底下的一众人,甩袖进了内殿。
内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永和帝坐在床边,眉头紧锁,缓缓地替皇后顺着气,担忧地问道:
“阿湘,可好一些?”
天楚皇后,沈氏明湘,永和帝在私下从来都是唤她“阿湘”。
“阿行,你怎么又发脾气了?”
顾知行,永和帝的名字。没人敢直呼帝王的名讳,沈明湘却唤他“阿行”。
皇后的面容透着病态,她看向站在一边的王福全,道:
“王公公,你叫他们都回去吧。”
王福全看了一眼永和帝,见永和帝没有说话,恭声道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不一会儿,王福全便回来了,躬身道:
“陛下,顾将军到了。”
永和帝的面容立即舒展开来,连眼睛也放着光,他欣喜道:“快传!”
沈明湘看着永和帝的变化,不禁失笑道:“也就是千帆才能让你立马从愁容满面变得眉开眼笑。”
永和帝将手放在沈明湘手背上,安抚道:“阿湘,我先出去看看。”
沈明湘笑着点了点头。
顾千帆看着喜笑颜开迎上来的永和帝,正预行礼,永和帝却一把捉住他的手,道:
“不用行礼,不用行礼,我说多少次了,私底下我只是你舅舅。”
他没有自称“朕”。
“舅舅。”
“这还差不多。快让我看看……你看你,又黑了,又瘦了,有没有受伤啊?当初你说要去边关,我不同意,你非要去,边关有什么好,定安城里不好吗?吃不好,睡不好……”永和帝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妈子。
“舅舅……”顾千帆定定地看着永和帝。
永和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去边关都是为了你娘。云中阙那个王八蛋,当初我就不该同意姐姐嫁给他。”说到后面便越发愤恨。
“这笔账,我会找他算的。”顾千帆平静的语气里仿佛带着无尽的波澜。
听着殿内传来的咳嗽声,顾千帆问道:“听宫人说,舅母病了,可有好转?”
顾千帆对沈明湘这个舅母很是敬重。她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皇后了,对宫人赏罚分明,对所有皇子公主都一视同仁,对他更是疼爱有加。上天在夺走你一样东西的时候,总会把另一样东西给你。
说到沈明湘的病,永和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有一段日子了,说是从前滑胎伤了根本,导致气血中空,时疾并发,不好调理。”
顾千帆皱了眉,道:“前几年不是还好好的。”
“前几年病症不显,如今时疾一发却是一并引了出来。”永和帝的语气里透着担忧。
“看来太医院的人不怎么中用。”顾千帆不客气道。
“都是些废物。”想到他们,永和帝就不由生气。
“我去看看舅母。”
永和帝点了点头,王福全使了一个眼色,站在门口的一名小宫女见状向里间走去。
顾千帆和永和帝走进内殿,沈明湘榻前的帘子已然放下,她半靠在床头,锦被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子。她透过帘子看向站在下首的人。
“舅母。”
“千帆,你可回来了,这几年过得可还好?”
这声音中气不足,明显十分虚弱。顾千帆没想到沈明湘已经病得这样重,一时间他恍惚看到小时候,母亲缠绵病榻,虚弱不堪,时不时咳嗽的样子,与现在沈明湘的症状一模一样。顾千帆几不可见地眯了下双眼,脑海里有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逝。
彼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如花般慢慢凋零,此时他却不容许沈明湘再重蹈覆辙。
沈明湘不是长宁长公主,永和帝也不是洪武帝,顾千帆也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孩子,一切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很好,舅母不必担心,安心养病就是,等您好了千帆还要来讨云片糕的。”顾千帆的声音难得带了些温柔。
“母后!母后!……大哥,三姐,你们快点儿嘛,我不等你们了。”殿外远远传来一道童声,这是永和帝和沈明湘唯一的孩子,行五,名锦源。
沈明湘笑道:“是孩子们来了。”
“这小子,越发地没规矩。”永和帝虽是斥责的话,面上却带着笑意。
顾锦源一路小跑进了内殿。
“父皇,母后!”
顾锦源见着顾千帆也在,顿时眼睛发亮,上前抱着顾千帆的大腿,兴奋道:
“表哥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好不好,他们都没你厉害。”
“好。”顾千帆揉了揉顾锦源的小脑袋。
顾锦源这个小豆丁在顾千帆刚到天楚时,连路都不会走。八岁时再见到顾千帆,捉弄他不成反被顾千帆收拾得服服帖帖,打那以后,就成了顾千帆的忠实小迷弟,励志要成为表哥一样厉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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