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升起到屋檐高低的时候,“酒满楼”里已人满为患了,人挨人人挤人,堵的如墙似壁,挤挤挨挨全都是穿着长衫的“穷酸们”。
这些个年轻的读书人聚在一起,谈的论的全都是千古文章事,自然也少不了略显肉麻的相互吹捧,其实这些都不过是表面文章,大家的心思都在今日的宴席之上呢。
穷文富武是沿袭了多年的社会现状,这些个读书人大多贫寒潦倒,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穷日子。
很多人连早饭都没有吃呢,更有甚者,得到了要在“酒满楼”聚会宴饮的消息之后,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把专门把肚子空了出来,现如今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这些个蹭饭的家伙们,明明已经饿的肚皮咕咕叫了,却还是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高谈阔论。
好在叶黥并没有让他们等候太久,没过多大的功夫,宴席纷纷摆开,酒菜流水一般送了上来。
那些个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的,全都是刚刚加入“江南学社”的新成员,蹭吃蹭喝的样子实在太明显。
反观那些个已经参加过几次聚会宴饮的老成员,则摆出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细嚼慢咽,显得很有风度。
因为这些个“老成员”都知道楚华文楚学兄有的是银子,摆下的是流水宴席,可以一直吃到天黑,根本就不用那么着急。
三道“安席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做东的叶黥端着酒杯站起:“诸位学兄学弟,今日咱们江南学社全体成员的聚宴与往日稍有不同。”
今天的聚会宴饮与别日不同?该不会是让大家摊份子钱吧?
正在诸人胡思乱想之际,叶黥说道:“今日有两件喜事,说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
说话之间,叶黥摸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举着这本小册子朗声说道:“这第一件喜事么,就是咱们的《江南文集》已刊印完成,日之内就能面世了,这是我刚刚拿到的样书。”
《江南文集》专门收录了江南学社诸位成员的诗篇作品,是本杂集性质的刊物。
对于任何一个读书人而言,能够把自己的文章刊印成书都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虽然文集属于江南学社这个集体,但是能够在书上留下名号也是万分荣耀之事,说不准自己的佳作诗篇还能流传千古呢。
自古以来,诗作成书都是名家大儒的特权,同时也是一代文豪的象征,除非是非常有有钱有地位而且很有影响力的文坛巨匠,否则很少有谁能够刊印出书。
叶黥把江南学社成员的诗作编印成册,还把他们的名字刊印在书上,这绝对是一份莫大的荣耀。
一时间,众人纷纷争抢那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急不可待翻开还泛着墨香的书页,翻找着自己的诗篇和名号。
每一个在小册子上看到自己诗作和名号的人都变得异常激动,全都面红耳赤通身颤抖。
也怪不得他们激动,圣人有云“立言”不就是说的这个么?
如今把自己做的文章刊印成书风行天下,也算是完成了大丈夫的人生目标之一,若是能够再“立功”“立德”,就可以直追过往先贤了呢。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激动的缘故,一个年轻的读书人已经显得有些结巴了:“多亏叶学兄仗义疏财,为我等刊印诗集,不怕诸位学兄学弟笑话,我这几年穷困潦倒一事无成,连个像样的功名都没有挣到,早已羞愧的无地自容。有了这本诗集在手,就算是没有挣到功名也终于有脸面回家见江东父老了。”
“安学兄言重了,贵作能够刊印成书,自然是因为文采卓然的缘故。安学兄的那篇《金陵怀古》真是笔笔龙蛇字字珠玑,雄浑壮阔的很,大有东坡的丈夫气概。以前诸般潦倒只不过是因为世人大多是有眼无珠之辈,无人识得安学兄这样的斑斑大才。古人有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安学兄有奔腾千里的才学,只不过是还没有遇到慧眼识人的伯乐罢了。怀才不遇的事情还少么?”
一句“怀才不遇”说的这个姓安的读书人心花怒放,就好像他真的是高卧隆中的诸葛亮一般:“我之与叶学兄相遇,便如伯牙逢子期,高山遇流水,知我懂我最是叶学兄了。”
这些个年轻的读书人,大多穷困潦倒,却全都自以为是怀才不遇的斑斑大儒,一个个志气高远却没有多少真本事。
对于这些人,叶黥早就看透了。
因为以前的他,就是这幅模样:眼高手低,什么样的真本事都没有,只会高谈阔论夸夸其谈,事实上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这本《江南文集》只是第一刊,以后还要收录更多锦绣文章,还会继续刊印。”
叶黥面带微笑的说道:“刊印文集,只不过是第一件喜事,还有一件喜事须告知诸位学兄学弟。”
叶黥转过身去,从屏风后面拉出一个人来,指着这个人对众人说道:“祥文兄已经出狱了。”
这个人姓姜名良,号祥文,是从扬州过来游学的读书人,同时也是最先加入江南学社的成员之一。
这个姜良性情如火言辞激烈,总是针对时弊猛烈抨击江南小朝廷的种种过错。
就是在前天,就是在这“酒满楼”中,因为公然将弘光帝称之为“昏君庸主”,恰好被游街的衙役听到了,于是就一绳子捆了去,锁拿到了衙门里头。
这些个读书人虽然善于高谈阔论,但却没有解决事情的本事,除了暗地里叫骂几句之外,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怪姜良太倒霉,想不到的是,前天才被锁拿的姜良今天就出狱了。
“姜学兄得脱牢狱之灾,幸甚,幸甚。”
“今日就借叶兄之酒,为姜学兄接风洗尘。”
姜良朝着众人一揖,笑着说道:“我这次能得脱牢狱之灾,全都是托了叶兄弟的福,若不是他托门路塞银子,少不得也要坐个三年五载的黑牢,哪里能这么快就出来?我这次脱灾解厄,叶兄一定花费了不少银钱吧?”
“银钱事小。”叶黥做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把胸脯子拍的山响,信誓旦旦的说道:“不管怎么说,祥文兄都是咱们江南学社的人,说的也是忧国忧民之言,怎能任凭那些个狗官拿捏?我叶黥不敢说手眼通天,至少在这金陵地面上,也颇有些门路,寻常的狗官咱们也不怕他。”
叶黥是什么来路,其实这些个穷酸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出手阔绰手面很大,非常尊重读书人,大家也就乐得加入他发起的江南学社,一来是为了凑个热闹,更主要还是为了蹭吃蹭喝。
想不到的是,叶黥竟然把大家的诗作刊印成书,今日又疏通了官府的门路将因言获罪的姜良从监牢里“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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