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查出来,沈苍生的死,跟皇族有牵连,皇族又不打算给他一个公道——李策会带着他麾下的三十万天策军,直奔京畿、饮马渭水,自己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商红叶点了点头。
皇族又如何,别人不敢惹,不代表天策府不敢惹。
她见李策茶水空了,又给他斟了半杯,沉吟片刻,她正色道:“先生,若查出来,跟哪位实权的亲王、或者是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有关系,该如何处理?天策军那边,要不要早做准备?”
李策淡淡道:“只要查出来,亲王也好,皇子也罢,该杀的杀,该跺的跺,该埋的埋。做别的我们可能不擅长,杀人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准备什么?”
商红叶沉默片刻,接着道:“先生,朝野之间,时有蜚语,说您有不臣之心,要黄袍加身,改朝换代……”
“以先生现在所处位置、手握权柄,再考虑到您的年纪,皇族对您,不可能没有猜忌之心。”
“若先生再动了皇族的人,怕……怕……”
“怕有人说我造反?”
李策笑了笑:“红叶,这朝野上下,衮衮诸公,也不知有多少在传我有不臣之心,但又有哪个敢大庭广众之下提出来?”
“这几年,我跟大皇帝早就貌合神离,但谁要是敢当众说我要造反,咱这位大皇帝,立马就会砍了谁的脑袋,知道原因么?”
商红叶思索片刻,说道:“先生,我懂了。大皇帝是在怕您。真把您逼反了,这天下的名将,便是绑一块儿,怕也不够您一只手打的。那时候皇族就是骑虎难下。”
“红叶……你怎么也跟小高这浑小子学起来拍我马屁。”
李策翻翻白眼。
他不妄自菲薄,也不妄自尊大。
狂妄到觉得全天下名将加起来,还不够他一只手打的程度。
两只手还差不多。
商红叶正色道:“先生,这怎么能是拍马屁,我就是觉得,那些所谓的天下名将,全加起来,也不够您一只手打的。他们要真那么厉害,您横空出世之前,怎么被罗刹那位铁血大元帅压着打?打得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不说远了,就说十年前,偌大北境,半数都落在罗刹国手中,那位大元帅还放言,三年荡平整个北境,十年之内将我们灭国。”
“那时候呀,朝野上下,衮衮诸公,甚至提出要给罗刹国朝贡,以儿国自称;还要把长公主殿下嫁过去和亲。那时候,这些天下名将,又在哪里?”
李策浅笑道:“罗刹的拓跋轩辕大元帅,也是百年难遇的帅才,雄才伟略,气吞万里。我跟他交战数年,也不是没吃过败仗。几次大胜,其实都有侥幸成分。”
“就拿半年前那一战来说,就差一点,我就死在他手中。国朝的那些名将,败在拓跋轩辕手中,实属正常,你可不要因此就轻视他们。”
商红叶满脸揶揄道:“先生现在倒开始谦虚了,我怎么记得五年前您跟拓跋轩辕的第一战,那时候不过只是少将、堪堪统御一师的您,就横槊立马,指着拓跋轩辕,说他不过是插标卖首的货色。”
李策回忆一番,笑着道:“那时我初出茅庐,第一次统兵,便对阵拓跋轩辕这个天下第一名帅,又只带着一个师团、不足万人。”
“对面兵力可是我的十倍,我若不剑走偏锋,十死无生。”
“我那么骂他,不过是要激怒他。拓跋轩辕此人唯一的缺点,便是爱惜羽毛。那一战,我虽一战封神,却也胜得侥幸。”
李策和商红叶说得,已是五年前的往事。
那时李策二十二岁,以军功升少将,亲创天策师。
下辖“鹰扬”、“虎贲”、“龙骧”三团。
加上后勤编制,都只有一万人。
便在北境莽苍山战场,横压罗刹帝国拓跋轩辕元帅亲率的十个满编师团十万精锐。
阵斩两万五千六百一十四,抓降四万八千五百二十六,打得罗刹帝国这十个精锐满编师团,有七个直接取消编号。
国朝八百年,与罗刹交锋数千次,从来输多胜少。
苍莽山之战,是首次完胜,史称“苍莽大捷”。
此役过后,年仅二十二岁的李策,破格擢升两级,授上将衔。
前无古人,往后也不大可能有来者。
回想往事,李策颇为感慨。
不知不觉,他已戎马七年,期间经历大战死战绝户战无算,身边的热血儿郎,也不知有多少为国捐躯、埋骨青山。
天策军草创时的鹰扬、虎贲、龙骧三个战团,一万儿郎,活到现在的,可有八百?
莽苍山之战,虽是大捷,一万儿郎也死了将近三千。
其中还包括他最倚重的副手,天策师副师座叶天青。
“天青啊……”
想到这个名字,李策眉宇间蕴上一抹浓到化不开的沉郁。
他平生最大遗憾,应是义父之死。
不负天下却辜尽父恩。
第二大的遗憾,便是叶天青的阵亡。
这个男人,可是他李策这辈子唯一认定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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