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禄抬埋了他大秦天宝以后,丫河口区一乡乡长马长青,来到芦花湾村找他,给他说为了方便他这个村长的工作,另设一个治保主任,让万世祥来当。说,这是区上定的,主要是考虑给下台的万有财一个面子。同时让他把今年的公粮和募款筹齐,尽快送到丫河口。另外通知他,明儿后晌到区政府开会。
秦怀禄还没有从他大殁了的哀伤中走出来,一接到让收粮款的活儿,又平地添了一层愁肠。好在他和万世祥一说这事,小伙子一下来了精神,说,这有啥难的,不用你张口,我去说。
政府的公粮和募款,都是按人头和土地分下来的,倒也不算多。但要从十来户百姓的手里收起来,可就不太容易。秦怀禄过去在丫河口镇上,替金保董干过催粮要款的活儿,知道这事不好办,他就怕当这村长,天天为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弄得自己受累不说,政府和百姓两头都落不下好。
万世祥跑了一圈就来说,已经说妥当了,没问题。秦怀禄有些怀疑,问他,你咋说的。万世祥就说,我让明儿晌午前把钱粮统一送到学堂门口,过了点儿,一概不候,自己去丫河口送。秦怀禄对庄里百姓是不是听这话,也是吃不准,但也权且当真,明天再看吧。
第二天晌午,秦怀禄到了学堂门口,陈虎和几家佃户已经等在那里了,接着,赵憨娃和其他几家人也到了,最后到的,反倒是万世安和万世祥两家。万世安现在已经和他大分开另过,单立了门户。万有财则跟着碎儿万世祥过,他一不当村长,就懒得再出面见人了。秦怀禄没想到众人这么自觉,觉得大家还算配合他这个新任的村长。就让万世祥把粮食一一过秤装车,收了募款,就和万世祥赶着车,去丫河口交粮款。
在区政府院子里,乡长马长青一见到他就说,到底是新官上任,动作这么麻利。昨儿说的话,今儿就把钱粮一起送来了。村长都能当成你这样,那我这乡长就轻松多了。说着,两人一起走进区政府的会议室里,拣了个地方坐下来开会。
会议是李区长主持的,陈书记重点讲,核心意思有这么几个。一是组织村民参加选举,按三三制原则选出参议会。二是开垦荒地,种植棉花,纺线织布,支援前线。三是动员百姓,筹集资金,参加合作社。四是妇女放脚。五是改造二流子。六是组织识字班。等等。李区长要求各村村长要负起责任,落实好任务,工作搞不好的,要打板子。
从区政府出来,秦怀禄就一直心事重重,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头寻思。真没想到,这共产党的活儿这么多。一下安排这么多任务,该咋办呀。为啥要选举政府呢,共产党掌权就掌权吧,怎么还要搞个三三制,够新鲜的。这开荒种棉,纺线织布是个麻烦,在哪开荒地,棉花咋种,纺线的车子,织布的机子咋弄。合作社倒可以让大家参加,闲钱入股,按时分红,政府办的,不会哄人吧。可这妇女放脚,就是个事儿。政府管粮管钱就行了,咋还管这事。女人缠脚,多少辈子了,为啥叫放呢。放了好呵,把好端端的个人,弄成了残废,共产党这事管得在理。二流子咱芦花湾有吗,都是些老实本份的庄稼人,没听说谁有偷鸡摸狗,抽烟赌博的毛病。搞识字班有点难。自小没念过书,现在让认字,就怕没几个人参加。不过,叫人学文化,总是个善举,得让陈虎把那以前的学堂献出来,办个识字班。
寻思了半天,秦怀禄想出了几条应对办法。一,回去开个会,给大家通知到,让有个心理准备。二,有些事,可叫那万世祥去办,小伙子年轻,愿意弄这事。三,得有个挑头的妇女。人家其他村,成立了妇救会,咱芦花湾没有,也得选个女人出来,纺线织布啦,妇女放脚啦啥的,女人出面,比男人顶事。四,找个能教书的先生,万一没人,秦怀禄甚至想到了亲自上。
村上的会,开得乱成了一锅粥。几件事一说,十几家人,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有的稀奇,有的赞同,有的反对,还有的嘲笑说风凉话,有的扯得离题万里。这个提他,那个不愿意,那个提她,这个又说不行。只有一个搬迁进来的马得利,过去念过书,自己愿意教人识字,大多数人没有表示反对。其余的,没有说到一起去。秦怀禄正愁怎么了结,那万世祥这时站出来说,家有家法,村有村规,最后咋办,咱还是听村长的。这样,秦怀禄就结合众人的议论,说了自己的想法。选举的事,十六岁以上的,都去参加,凡是在年龄里头的,一个不漏。开荒各开各的,开出来归己,开荒亩数多的,政府要奖励。棉花籽种,村上联系,各家购买种植,纺车,织布机和个人入股的事,由万世祥下丫河口与合作社联系。放脚的事,要当事呢,正缠的女子,立马放了,结了婚的,也都尽快放了,年老放不了的,自愿。组织放脚和纺线织布的事,叫万世祥的妇人马兰花负责,别家女人都不愿出头,就算了,两口子一起干,免得生个是非。二流子咱村没有,就不说了。识字班咋办呢,我看陈虎你就把你二哥那个学堂贡献出来,让大家在里头识字,大家都记你的情呢。还有人提出让娃娃念书,这是好事,学堂一开,就让马得利给娃娃教去。大家还有啥,没有,散会。
区上选举的那天,丫河口就像过会一样,人山人海,四乡几十个村来了上万人,一个村一个村地过,就是往碗里丢豆豆,一丢就走。这次选举,是丫河口建区的第一回。老百姓对选谁并不在意,来了,就是看个稀奇热闹,到镇上浪一回。许多年以后,人们还谈起这次选举的盛况,说,自那以后,再没见过这么多人参加的选举。说起来,这次选举,算是乡下的一次海选,有利有弊。好的是,民众自愿,想选谁选谁,不好的是,老百姓与选举对象不熟,有些随意。以后改进了办法,村民选举村长和到乡里选举的代表,乡里选举乡长和到区上选举的代表。
自打当上村长,秦怀禄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今天运粮,明天送兵。一阵子交布匹,一阵子交军鞋,有时还要组织搞文化活动。一次,马乡长让村上出一个节目,为丫河口建区献礼,说分区和边区都要来人看,让好好准备。秦怀禄叫苦不迭,说好的马乡长呢,咱农民祖祖辈辈是个种地的,你叫演戏,那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呢吗。马乡长说,又没叫你演多大的戏,人家就看个稀奇。有啥拿啥,没有,你秦怀禄上台演去。
秦怀禄左想右想,拿不出个节目。正苦恼得无计可施,不意间转到学堂门前,看到一帮学生娃娃唱着歌谣,玩扯大锯的游戏,突然就有了主意。他给马得利安顿,把娃娃们组织起来,一起唱歌谣,扯大锯。听了娃娃们唱的,觉得还不满意,改了几句,听起来,一下就有了新的意思。那歌谣是这样唱的。
拉大锯,扯大锯,
外奶家,唱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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