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根枝条上都挂满了鲜绿色的叶子,青翠欲滴。风一吹,这些叶子就会曳曳摇动,轻抚着风,也轻抚着心。
这一棵树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充斥着满满的活力,满满的生机。
然而随着时光推移,一根根不知从何而来的老藤缠了上来,那些藤条不但坚韧,而且厚实,一旦缠住树,就紧紧不放。
树很难受,他想逃离,却被藤缠得牢牢,一动也动不了。
他拼命地想要将藤蔓从自己的身躯上移开、挣脱、崩断,于是他开始疯狂地生长,想获得更大的力量来使得藤蔓断掉。
谁知他越是生长,藤蔓也从他体内获得了更多的养分,同样快速地长大。他的力量变强,藤蔓也在变强,仍然是紧紧地咬住他不放。
直到有一天,树已苍老,藤也枯萎,两者在长年累月的抗拒中互相消耗,但还是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就在这时,老树忽然叹了口气。
“你我本来同生一体,又何必生死纠缠?”
藤也说话了:“你早该这样想的,我也很累了。”
老树终于接受了藤,藤依附树,树支撑藤,握手言和。
藤依然缠树,就像是为树披上了一套古老的嫁衣。
它们已合为一体。
......
宝珠山庄,大堂。
风吹入堂。
花夜来还在小心地拿着鞋子,递在苏微云的面前,道:“苏狮王,请穿鞋。”
这句话她已一连说了三遍,心中更是将苏微云骂了不知多少次,她当然觉得这是苏微云在故意地羞辱于她。
“苏......”
花夜来正要说第四遍的时候,苏微云突然浑身轻轻地震了震。
这震动极其轻微,除了近在咫尺的花夜来,就只有坐在另一旁的小瘌痢感受到了。
苏微云接过鞋子,好似很艰难地开口:“谢谢你。”
这三个字说得很别扭,第一个字好像是白发老人发出的叹息,第二个字却又如玩耍孩提的嬉笑。
只有最后一个字才恢复了他本来的音色。
花夜来有些吃惊地望着苏微云,她忽然感觉是看见了沧海变作桑田一般的时间推移画面。
她皱起眉头,又仔细地打量过去,却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花夜来道:“既然鞋子已送还,那么我便打算离开了。”
她说话之时,瞥了瞥小瘌痢的脸色,然后连忙回头,快步走了。
其实小瘌痢根本没有在意到她,小瘌痢一直死死地盯着苏微云,道:“你.......”
苏微云道:“至诚之道,在于接受自我。许多人总口口声声地说要做自己,其实很多人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他们从不曾对自己诚实,他们不敢承认自己也有丑陋,总是想方设法地去修饰、遮掩、欺骗。你说段玉是你见过最诚实的人,我今天才总算真正明白这意思了。”
小瘌痢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苏微云道:“我明白,美是我的一部分,丑也是我的一部分。树是我的一部分,藤也是我的一部分。荣是我的一部分,枯也是我的一部分。既然都是我,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小瘌痢又问:“又是荣,又是枯,那到底是什么?”
苏微云答道:“是枯是荣,非枯非荣。非枯非荣,非假非空。”
“你说既不遮掩,你又撕开了什么?”
“我撕开了我所有枯死的内力。”
两人的问答十分古怪,除了他们以外,谁也听不懂。
苏微云微笑:“你可以撒谎欺骗别人,但唯独不能够瞒着自己的。”
“可惜很多人对自己都不太诚实......”小瘌痢喃喃说着,忽然又道:“现在你该把你这只鞋子好好穿上了。”
“否则要是再脱手出去打中宫九,他的手臂恐怕就得有十天半个月没法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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