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是哭着往嘴里塞荷花酥,傅九卿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褪却帝王的威严与板正,重新做了一回他自己。
少年时爱哭鼻子的岁寒,抱着靳月嚎啕大哭的岁寒,因为兄弟阋墙而惶恐难过的岁寒。只有面对着自己的七哥,他才能……再当一回不谙世事的孩子。
出了这个门,回到北澜,他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喜怒不能形于色,手握生杀不能松。
屋内传出清晰的哭声,清泉有些不忍,却被君山拦了下来。
“这不是北澜皇宫,他面对的是自己的哥哥,难得见到兄长,也许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让他做个任性的弟弟不好吗?”君山拍着清泉的肩膀。
清泉敛眸,“这些年,主子的日子不好过,你们走了之后,主子有一阵精神恍惚,时常说梦话,整个人都恹恹的。”
见着君山没开口,清泉又道,“主子很想念摄政王和王妃,直到今日都保留着七辰宫,不许任何人动里头的一草一木,还维持着最初的样子。说句犯上的话,我甚至觉得整个后宫都是摄政王妃的影子。”
君山面色一震,终是没有开口,心里了然。
公子,是对的!
人啊,总有些执念难消,总有梦难圆,只有缺憾,能让人记一辈子,如宋云寂,似宋宴,更如岁寒。
屋内的哭声,时隐时现。
屋外的大雪,漫天飞舞。
入目,一片苍茫。
这场雪,下得可真大,像极了傅九卿带着靳月回家的那一日。
还是那句话,瑞雪兆丰年。
…………
傅家门前。
雪地里的那个少年人,冻得瑟瑟发抖,身上的药已经散去,只是他不知是因为吓着还是别的缘故,始终说不出话来。
“小哑巴,你还是走吧!”傅子音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略带无奈的看着他,“家里有规矩,不许轻易带陌生人回家,所以我没办法收留你。”
衙役们面面相觑,捕头叹口气,“这孩子是你们送来的,可他是个哑巴,说不出家在哪儿,我们也没办法,只能送回来了!”
明珠皱眉,“可是我们平白无故的收留一个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到时候真是一点都说不清楚,还是衙门的人带回去吧!这孩子也可怜,是被人拐带的,想必他的爹娘正在四处找寻,留在府衙贴个告示,应该不难吧?”
“年光将近,府衙内事务繁多,他一个孩子留在府衙内委实不方便,这无人照料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岂非造孽?”捕头说的也在理,“大人说,权当是寄宿在傅家,若是真的寻着了孩子的父母,一定会将孩子带回去的。”
明珠正欲开口,却见着傅子宁背着手,若有所思的绕着小哑巴走了一圈,“是个哑巴?长得倒是不错。”
“小公子?”明珠皱眉,“这事谁都做不了主,您可别自作主张,还是要请示过你母亲才好!”
傅子宁瞧了她一眼,“一个孩子罢了,能惹出多大的祸来?”
“慎重!”明珠低语。
傅子宁瞧着自家妹妹,小丫头脸上有些悲天悯人的神色,可见心头柔软,“不就是个小奴才嘛?不愁吃不愁穿的,给他点也无所谓,瞧着惨兮兮的!正好,缺个伴读,不如就你了!”
“哥哥?”傅子音愕然,眼底翻涌着欣喜,唇角止不住上扬,“你真的可以做主吗?到时候爹和娘那边……你如何交代?”
傅子宁撇撇嘴,“爹不在,我是府中唯一的男当家,自然是可以做主的!何况,爹娘早就想给我挑个伴读了,这挑来挑去的都不满意,倒不如就他了,我自己挑总没问题吧?”
想了想,傅子宁双手环胸,冷眼睨着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哑巴,“喂,当我伴读如何?” “你赶紧应下。”傅子音低低的说,“不然怕是要冻死了。”
少年人冻得面色发青唇色发紫,哆哆嗦嗦的点头,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小丫头,瞧着她眼底的晶亮。
“小公子?”明珠皱眉,瞧一眼身侧明影和靳丰年,“这事如何是好?”
明影转身就走,“我去问问。”
“宁儿,你怎么能随意答应留人呢?”对此,靳丰年也有异议,毕竟他们的身份特殊,不管是北澜还是大周,傅九卿和靳月都是最尴尬的存在。
傅子宁笑了笑,“不如姥爷去催催爹娘,再给我生个哥哥或者弟弟,也好给我做个伴,这样我就不让他留下陪我玩了。”
“你知道你爹心疼你娘,不舍得你娘再要孩子,怎么可能会有弟弟?”靳丰年叹口气。
傅子宁双手环胸,面露愁容,“那可怎么办呢?要不然,我还是去找青卷玩吧,毕竟爬上爬下,飞天遁地的也挺好玩的。”
“哎哎哎!”靳丰年一把拽住他,“你不要命了?还敢跟青卷厮混?”
傅子宁瞬时委屈上了,“那能怎么办?妹妹生得柔弱,又长得这般好看,若是磕着碰着,以后怎么办?我总不能带着妹妹到处跑吧?”
“你……”靳丰年张了张嘴,愣是吐不出半句话来。
得,这孩子比自己还能胡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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