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衣也微微一笑,探出手,也放在火上烤着,嘴里说道:“我如今依旧恃才傲物,只是在您这儿,我不会放肆。”
对面的人似乎对这句话很受用,虽没再笑出声,可眼角爬满了皱纹,又充满笑意地说道:“如今?你从那天到如今,有多久了?”
钟衣又欠了欠身子,说道:“十一年又六七个月了。”
对面的人往轮椅背上靠了靠,闭着眼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快十二年了。唉,你还记得当年我见你时,对你说的什么吗?”
钟衣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孩子,你不想自由么?”
那男人闭着眼,就这么斜靠在轮椅上,似要睡去一般,听见钟衣说了这一句,也没太大反应,开口道:“嗯,你怎么回的?”
钟衣又说道:“我没有能力自由。”
一句话说完,见对面的人没再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了点笑容,钟衣便继续一句一句地说着。
“我若给你这能力呢?”
“我若有了能力,便要反抗!”
“你如何反抗?”
“他们将我栽在这花盆里,我便要把他们也栽在这!”
“他们为何要把你栽在花盆里?”
“他们为了点钱物,逼死我的父母,又把我栽在这,在集市上求人打赏!”
“你怎么不反抗?”
“我反抗了四次,被打断了四肢,我爬着推到了烛火,又被他们在我浑身抹满了油。“
“那我要助你报了仇得了自由,你待如何?”
“我要报了仇,生生世世,做您的狗!”
“我不要你做狗,我要你做我的种子,我的一!”
钟衣越说越激动,越说声越大,脸涨得通红,一下岔了气,不住地咳嗽起来。
那男人慢慢睁开眼,静静地看着钟衣,待钟衣止住了咳嗽,才说道:“这些年了,亏你还记得这么清。”
钟衣听闻忙正色道:“您救我一命,治好了我的四肢,又教我修行,我自该时刻铭记您的恩情。”
那男人看了钟衣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不说这了。以前,十年左右吧,以前要你去百里村杀人,后来又拦住了你,你还记得吗?”
钟衣疑惑地沉吟了声,回道:“有印象,彭雕神的子嗣,对吧?”
那男人点了点头,说道:“那两个人,会赶尸的那个,我想让你去帮他成长成长。”
钟衣皱起了眉头,显然有些不乐意,嘴里却说道:“行,您安排。”
“给他使点绊子,给他点动力,尽量别害了他性命。”
钟衣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晓了。”说完,见那男人躺在轮椅上,再不说话。
钟衣等了会儿,便起身告辞,还未出门,那男人便说道:“你别露面。露了面的,要么死在他手里,要么给他偿命。”
钟衣应了声,见这男人不再说话,便推门走开。
钟衣离去,轮椅上的男人也不动换,不一会儿,门外又进来一人。
又进来的这人长的跟轮椅上的人模样相似,只是脸色蜡黄,还不住地咳嗽着,显然是身患顽疾。
这人一进门,便开口道:“你还是有了私心。”
轮椅上的人笑了笑,回道:“只这一个,是我招揽的,总不想这样丢了。”
又进来的人边咳嗽着边走来,坐到钟衣刚才坐的位置上,往火边靠了靠,说道:“他发的命令,这钟衣,怕是留不住。”
轮椅上的男人又在被子里蜷了蜷,说道:“种子留不住了,咱们这花儿,也就该败了吧?”
对面的人往椅背上靠了靠,伸手握拳抵住嘴咳了一会儿,开口道:“种子散出了味儿,扬起了絮,探出了根,绕出了藤蔓,更有叶子在那儿,还怕托不住咱们这并蒂花吗?”
轮椅上的男人笑了起来,说道:“我倒是忘了,我的弟弟早做了这许多手段。”
被称作弟弟的男人也笑了起来,回道:“放心吧,只要咱们不走岔路,跟着他,总也是个长命富贵。”
轮椅上的男人像是失了兴致,也不再回话,躺在轮椅上,像要睡去一般。
钟衣背负着手,站在一条河的一端,背后跟着六个身形各异,只是眉间都有一颗种子的人。
钟衣看着河面,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子,盯着这六个人,时而眯着眼,时而皱着眉,时而又淡然一笑,这样看了好一会儿,钟衣才笑着转过身子,看着河面开口了。
“火舞卫而已,您开口了,我便全送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再来五六年重新寻找而已。”
也不知是对谁说的,或者,是在告诉自己吧。
不一会儿,太阳上一道精光投向钟衣,过了片刻,一个身穿暗红色大袍的男子顺着河流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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