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称不上语言的声音,如同潮汐后潮湿之中爬行的蛇,如同城市嘈杂街角阴暗处的耳语或是躺在惨白之中将死之人吐出的最后一口气!
“哦,我的天,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将那声音描述出来。”
那个自称青行灯的吟游诗人颤抖着,不知是他的表演还是真实表现,却着实的把那股可怕又阴暗的惊惧传达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声音……我听不清那声音,却又不可思议的明白它说出来的是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
“那声音重复着。
“‘有一群善良而无知的人,他们生活在乐园之中。无忧无虑的他们从来没考虑过东边的海外有什么。直至灾难降临的那一天,一条长着翅膀的巨大木头从海的另一端、太阳升起的地方来到了这里。它的口中喷出啸叫着的火球砸在村子里炸开,发出如雷鸣般的巨响。正是这一声巨响,让乐园中的年轻、壮实的男女沦为了奴隶,而他们的家人,那些年老又固执的居民则化作焦炭。’
“在我旁边的兽人用低沉却又含糊不清的声音用他的语言重复着家人,肮脏的脸上流下了浑浊的眼泪。而这却让我感到莫名的舒畅!——三神在上,我并没有疯,这疯狂的一切并不是我的臆想!
“‘故事到这里才要进入高潮,虽然我已经讲述过数十遍,却也无法磨灭我再次讲述它的热情!’
“那声音变得莫名高昂。
“我心中的恐惧也随之翻腾,无以言表。
“我发誓,如果我的手不被绑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戳破自己的耳膜,好让自己再也听不到那可怖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他对我们不幸命运的陈述!
“‘而后,不甘的年轻人们反抗那些从巨木中奇装异服的外人,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与之抗争。他们的死换来了那些被带出乐园的沉默者的爆发,他们团结,他们反抗,他们用自己的鲜血书写了自己氏族的不屈!’
“语毕,铁链与牢门同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从这一刻起,我们自由了!这些混账东西再也不能束缚我们!
“恐惧之下,我格外的冷静。
“于其他人兴奋的呼喊声中,我突然意识他想要我们做的事情。
“那正是他刚才所陈述的一切!
“你不过是想要我们送死!我鼓起这生最大的勇气向那虚无的黑暗喊道。
“那声音没有作答。
“一步,两步。
“那令人害怕的脚步声越来越大!
“他正在向我走来!
“就在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顶撞他时,那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我看到了此生最为恐惧的事物——破旧的毡帽之下,黑色的大衣之上是一团没有五官的浓密黑雾,迷雾中间撕裂开来,露出夸张而巨大的笑容!
“‘对,我就是要让你们去送死。’他俯视着我,口气平静而冰冷,如同丧钟的声响,沉重而惊悚。
“‘如果你们不反抗的话会如何呢?运气好的,在体验过万般痛苦过后,怀揣不甘,永不瞑目。运气不好的,则将永世为奴,你的妻子、儿女也要同样受人虐待、欺辱,服伺那些并不比你们高贵的肥猪!甚至,还会作为他们寻求刺激,尝试邪法、诡术的玩具!’
“兽人颤抖着跪下身,仿佛讲述的是他亲生经历。
“‘哦,不要怕,我的孩子。我已经讲述完了那骇人的故事,过去终将是过去……’那身影伸出巨大而细长的爪子,抚摸兽人的头,就像是怜爱一个婴儿。
“‘而现在是属于你们的,去做你们想要做的事情吧!’那声音高喊着,邪恶企图暴露无遗。
“恐惧支配身体,兴奋麻痹神经,如毒品般让人欲罢不能,心甘情愿的服从着那声音的安排。
“兽人的吼叫过后,人们紧随着它冲上了甲板,我也同样如此。
“眼前一片惊悚、可怖之景,震慑灵魂,令我找回了自己。
“那是终结也是开始。
“血红色的太阳沉入大海,白色的风帆于燃烧中无力挣扎,同断裂的桅杆一起缓缓沉没。
“船只没入海中,太阳沉进海面。
“海面下,赤红染成墨绿,落日化作鬼火冉冉升起!
“海面下,腐臭、阴冷的海风迎面而来。它推动着黑色的风帆,将这艘由尸骸拼凑而成的黑船拉出海面!
“海底化作天空,灰暗而阴郁。亢奋的呐喊声早已远去,取得代之的则是灵魂的哀嚎。破牢而出的人们,自由与他们无缘,此刻他们成了黑船的奴隶,耷拉着脑袋走进牢房。
“我知道……
“那艘船承载着奴隶的货船,没能抵达它的目的地。
“而这团由尸骸组成的黑船,却已收获了足够的战利品,在尸骸的哀嚎之中,扬帆起航,去寻找下一个不幸的猎物……
“哦诸位,请不要害怕。故事终将是故事,你们看,我依旧活着,不同于那些于恐惧中逝去的家伙们。
“只得像现在这样,痛苦的徘徊着!
“因为我的愚昧、因为我的质疑,衪令我活了下来……
“而你!满怀质疑之人,我最亲爱的信徒,作为我继续传赞这些故事吧!——充满亵渎的低语在回荡在耳旁,化作诅咒,如同噩梦般的折磨着我,令我无法沉眠。
“如今,我终于解脱了!
“这便是最后一个故事——我的故事。”
他端起茶杯欣赏着其中尖叫的灵魂。——那些灵魂正是同我一起聆听他那惊悚之语的贵族!
血红的月光下,茶水中倒的不是甜美的微笑和英姿飒爽的白人面孔。
而是一个咧开大嘴狰狞笑着的、穷尽亵渎之语而无法描述的诡异存在!
现在,年轻人。我终于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终于能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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