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漫天星光此时黯淡了一颗,那就是我这一颗。
地府不分昼夜,一直都是黑森森的天空,太阳从不光顾这里,月亮也对其退避三舍。它没有聚灵都那么热闹的街市,尚有人性存在的氛围,有的只是一阵一阵的氤霭和凄惨的哭嚎与怪叫。
“姑娘,你且跟我紧些,在这里幽魂厉鬼不受约束,像你这样娇灵对他们来说可是大补。”
“大,大补?”
“不过进了鬼门关就好了,那里的鬼都由阎罗鬼王管着,一般不敢轻易造次。”
随后话音刚落,我便很幸运的中了招。
炽热的灯笼悬挂空中,身上是红色丝绒锦被,周遭有些阴冷潮湿。侧头就见祁梓期坐在床头,深邃的眸子里,带有些许担忧:“醒了?”
“嗯,这是在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祁梓期将我欲起的身子压了下去,“你被一只厉鬼的脸吓晕了,这里是关外的往生客栈,放心吧,你且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已叫了鬼王过来,想必他已在赶来的路上。”
我想起来了,昏倒之前的确看到一惊悚的面孔向我扑来。
“那个鬼呢?”我小心地问。
“丢到十八层地狱了。”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但就是这样却令我心中的石头如他温和的声音一样化为清泉,流淌甘霖。
我咽了咽卡在喉咙的唾沫,向他尴尬地微微一笑:“祁公子啊,也不知这是怎么了,这里有点空……”说着我指了指那七八天都空唠唠的地方。
“你既已从灵都出来,消失了灵的本性,饿也正常,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我已设下结界,去去就来。”
还未等我缓过神,一缕清风划过,面前的人便消失了。
暗月幽光撒向房间,屋内烛光忽明忽暗,骤雨初歇,不时几只乌鸦留连在窗外的枯枝树上,发出凄惨的叫声。
我从床上起身,缓缓赤足走下这房间唯一温暖的被窝,坐到结界前的餐桌旁,静静等待食物的到来。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这,这么快的吗?”他没有同我说话,仅把手中一只烧鸡撂到了桌子上。
我一见烧鸡,顿时如同多年流浪的孩子见到了母亲一般,直冲过去,将它揽入怀中,再不愿撒手。
枯藤映黑鸦,鬼声配蛙鸣。
我斜眼瞄了瞄一旁无心看我的祁公子,“你怎么了,流了这么多汗?”他并未理会我,而是径直走向檀木床榻,睡了过去。
唉,也是难为他了,不知是我身上的什么东西竟另他如此执着,为要它,不惜一富豪为我去买烧鸡。
我撕了块鸡腿攥在手上,走到床边,将鸡腿放在他的唇边,“你都困了,想必也饿了,吃一口罢,很好吃的。”
“不用了,我这几天和主人跑生意好几日不曾合眼了,睡会儿。”我挑了挑眉,将手收回,自己啃了起来。
再后来,我将桌上的烧鸡尽数吃光,祁梓期也从榻上坐了起来,解开了他设在往生客栈的结界,与我一起静静坐在餐桌旁等着鬼王。
“卧夕飘飘音;邈邈牵脓意;长相悦本是两情,万年相系为芳顷......“
我生性本好动,如此安静坐了这么久,现下实在忍不住了,不自觉唱起了歌。
“走罢,他来了。”
走下往生客栈的红色木质楼梯,我这才发现这间客栈除了我们并无其他人。门外,一穿着暗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官帽两翅随着他不断地作揖而上下摆动,看上去对祁美人极为敬重。
“祁......”
“好了,你带我们去罢,赶时间。”
鬼王就是凡间所说的阎罗王。小时候,我曾去过太姑寺庙,寺庙里的阎罗王画像青面獠牙,面目凶恶,象征恐怖,而如今站在我面前这位鬼王面上虽无半点红润,看上却极为和蔼,亦没有画上满脸的络腮胡和凶恶表情。
四更夜,云烟朦胧;不远处,鬼门关在氤氲中忽明忽逝,待走近前,便清楚地看到那残忍可怕的鬼门巨齿历历在目。
我吓地一哆嗦,躲到祁梓期身后,只露半个脑袋,侧头向门上看去,不知多少魂灵的鲜血依附在那可怕的巨齿上,一滴一滴向下流着鲜血,连皮带肉,惨不忍睹。
头顶插乌鸡羽毛配饰的蓝脸阴差看到鬼王过来,抖抖嗦嗦地从两边走来替我们推开了鬼门。而此刻,除了门的吱呀声,朦胧间,我仿佛还听到了厉鬼们阵阵歇斯底里地嘶嚎……
过了鬼门关,就是黄泉路。路边尽是白骨累累,腐肉与飞蝇附着在上面,散发着臭味。唯一让人悦目的便是似火的幽冥彼岸花,出腥云满布而不染于世俗尘埃。
我想了许久,这才下定决心,想着如何去拉祁美人的袖尾,仿佛那样便能安心许多,故我怕得哆嗦的手终是颤魏巍向前伸去。待我抓住那柔软冰凉的丝绸时,我和他的身体好像都是同一时间似有似无地一颤,但也只是感到一瞬而已,随后便如若无其事般。知道兴许是我太鲁莽了,思虑再三,我终将是把手收了回去,他却趁我没注意一把将我的胳膊拉住,让我挣脱不出,头也不回,继续向前。
百舸留忘川,一船一渊缘。红色如血的忘川河里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水上长舌勾魂大小阴帅各自拉着自己刚刚勾来的魂,摆渡人给他们讲解地府的规矩与环境,就好像当初那位锦衫公子和我一样,不同的是,当他们听到自己没有入天堂而下了地府时,那张张要死要活丑上加丑,怖上加怖的脸,还有些鬼遭受不了打击,直接跳了忘川,欲想被河水淹没,再被呛死一了了之。
须臾间,我们也上了船。
斗笠船翁看我们上来了,给鬼王行了个礼便急忙拿上船桨,划起船来,并无多言。我抬眼望着祁梓期,亦是一脸淡然模样,好似对冥界一切,屡见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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