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春寒陡峭的清晨,春城街头上,来了一个戴着厚棉帽的中年男人。
男人仿佛很怕冷一般,不但穿着厚厚的深蓝色棉衣,还戴着厚棉帽,再围上一条烟灰色的围巾,整个人都仿佛包裹在棉布一般,轻易瞧不出太多的模样来,显得十分臃肿。
这人便是听到了小木匠消息,从刚解放的北平匆匆赶来的光头领导。
他以前叫做王白山。
现如今,是王红旗。
不管叫什么名字,即便是王土匪,也依旧还是那个当年有着飘飘长发、后来却秃了顶的男人。
之所以打扮得这般厚实,最主要的,是此刻的滇南,还不属于他们的辖区。
白色,还在这儿蔓延着,而且十分猖獗。
他的老对头,也一直都盯着他呢。
现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刻,王红旗不敢怠慢,但知晓此事又无人能够办理,谁也无法替代,于是这才乔装打扮,不远万里而来。
来到春城之后,王红旗便一路打听着,最后来到了这座颇有些传奇色彩的学校来。
现如今的它,叫做国立春城师范学院。
而不久之前,它却有着一个非常牛的名字,叫做西南联大。
西南联大前后共存在了8年零11个月,“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保存了抗战时期的重要科研力量,也培养出了一大批卓有成就的优秀人才。
他王红旗这些年来东征西讨,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地方,也一直在尝试着找寻这个传说中已经死去的男人,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藏在了这么一个地方,做起了校工来。
这事儿说起来挺不可思议的,但仔细想想,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
毕竟他与那两位先生,关系不错。
而且做这些事儿,也是那甘十三心中最为向往的生活。
走到校门口,王红旗叫住了一个男生,问道:“同学,请问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做甘十三的人?”
那男学生打量了王红旗一样,摇了摇头,说:“没有。”
他说完准备离开,结果又被王红旗给拦住了,问道:“那有没有一个叫做甘墨的呢?”
王红旗说着这话儿的时候,那男同学却是朝着左右使了眼色。
随即好几个男同学挽着袖子,围了过来。
王红旗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却瞧见一个面带菜色,却表情凶狠的高大男生恶狠狠地问道:“你是哪儿的特务?”
特务?
王红旗听到那男生的话语,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
随后他将围巾和帽子取下来,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子,这才说道:“我不是特务,就是来找一个校工的,他叫做甘墨,也有人叫他甘十三——我是他朋友,听三年前回北平的一些学生聊起过这个人,很是激动,就想过来找一找,看看他还在这儿不。他妻子姓顾,是个医生……”
他知晓与这些学生对话,不能马虎和隐藏,于是十分真诚地看着这些人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着。
王红旗不愧是当领导的,这么做果然有效,那个原本有些凶的男生摸了摸头,说道:“你是十三叔的朋友啊?你叫什么?”
王红旗面不改色地说道:“王白山。”
他知道对方并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却还是认真地说了出来。
这般的真诚,很快就得到了学生们的信任,最先被问到的那个学生,主动带着王红旗前往十三叔所住的地方去。
他一路上,边走边说,给王红旗简单地脑补了一下那甘十三这两年的大概。
听着这些,王红旗不断点头。
这,大概就是他甘十三想要过的生活吧?
不多时,王红旗终于来到了一处不显眼的农家小院前来,那学生喊道:“十三叔,十三叔在家吗?”
屋子里走出一个汉子来,应道:“在,小谢,吃饭了么?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那学生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去食堂吃就好——十三叔,这儿有你一个从北平过来的朋友,你看看,认识不?”
两人说着话,而王红旗则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甘十三还是和之前一般,如同少年郎那般,就只是两鬓多了一些灰白,人也变得黑瘦了一些……
而这时甘十三也朝着这边望来。
两个男人,隔着篱笆相望,居然都愣住了。
旁边的小谢瞧见这一幕,有些紧张,问道:“十三叔,十三叔,你认识这个人么?”
这时那甘十三方才反应过来,赶忙说道:“认得呢,认得的。”
小谢这才放心,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说完就离开了。
而这时王红旗也咧开了嘴,笑了起来:“咋了,不认识了?”
甘十三也笑了,说道:“哪能呢?”
王红旗走进院子里,朝着这浑身都是木屑的汉子胸口擂了一拳,说道:“你这家伙,可真能藏啊,居然跑到这儿来,一待这么多年……”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甘十三自然也很是热情,把王红旗拉到了一片葡萄藤子下面的桌椅前坐下,随后朝屋里喊道:“白果,白果,你看谁来了?”
门推开,从里面走来一个看着朦胧恍惚的女子,却正是顾白果。
她瞧见了王红旗的大光头,不由得笑了,说:“原来是王大哥啊,刚做好了饭,一起吃点?”
王红旗心情大好,点头说道:“成。”
顾白果进去了,王红旗对甘十三说道:“得整顿酒啊,我可记得的,当初与你约定,说一定要喝顿大酒呢……”
甘十三笑了,说道:“酒没有,茶叶管够。”
王红旗没有坚持,而是继续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呢,怎么跑这儿来了?”
甘十三淡淡笑着说道:“当初与凉宫御那老东西干了一架,差点儿没有死掉,后来不是没啥修为了吗,就干脆金盆洗手,脱离江湖。后来想着能干点啥呢?路上的时候,听他们说几个大学要搬迁了,学生们没地方上学,也没地方住,我一想,这不是我的老本行吗?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没得读过啥子书,平日里,又最喜欢像屈孟虎那样的年轻人……而且像我们这样的江湖人,整日打打杀杀的,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不如这些学生,能够多读点书,学些有用的知识,等日后不打仗了,报效和建设国家,于是就来了……”
他平静地说着,脸上满是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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