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杯子,对大姐说:“我实在走不动,今天先不去做晚课了,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转而又问旁边的居士,“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可以,坐多久都行,如果想诵经,在哪里都可以,何必拘泥于形式?”居士过来给我添茶,递给我一本经书,很淡然地说。
大姐是个礼数周全的人,她客套两句,又和居士两人略谈了几句对宗教的看法,看看表,点点头,站起来走了。
脑瓜仁好象成了一个鸡蛋黄,身体稍微一动,它就乱晃荡。我顾不上仪态,半仰在椅子上,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翻开经书: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不觉心中润泽一片。
“嗯,您贵姓?”我把头从书本中抬起,看着对面也在静静看书的居士。
“叫我老王好了......刚才走的那个是你朋友?”
我点了点头,从书后偷瞄了他一眼。难道潜心修行的居士仍旧耽于大姐的美色?
对面的老王好象看出了我的心思,仍是淡然一笑:“你那个朋友对于佛法的理解还不够了悟。”
“什么才是了悟?”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了。”
“那么,那些大师讲经布道都是在胡言乱语?”
“阿弥陀佛,不可妄言。”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两年。”
“你还有家人吗?”
“当然,我又不是猴子。”他倒是很幽默。
“是什么原因让你抛弃凡尘,过这种清修的生活的?你不是说了,在哪里都是修行,为什么还会选择留在这里,而不是大隐隐于市?一粥一饭都是修行,你对红尘炼心怎么看?”对方的态度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我忍不住开始拿出自己三脚猫的知识咄咄逼人。
“你的问题太多,我回答不了。”
“是不想回答?嫌我是秋虫不可语冰?”
“没有,我只是不想说教,释迦摩尼最初的发愿是要普渡众生,他最后在菩提树下参悟,众生无需渡......佛啊,都是要自我参悟的。”
“好吧,咱不说教,我想求你指点,可以吗?”
他摇了摇头,“你们最好明天就下山回去。”
“为什么?”听着坐在一片阴影里的陌生人毋庸置疑的语气,我的反感更重。
他的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却不回答我:“你的一生颇不平顺,早年与父母离散,很受了些苦,特别是最近几年,经历了几次大的事故,父母相继去世,身体又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听着听着,汗毛竖了起来。
灯光的暗影投在老王的脸上,有一种寂静的光芒,他轻叹一声,又拿起了手边的经书。
“你是不是学过周易,懂得推演之术?”我又问一句,仍是得不到回答,不免焦躁,“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我们最好明天下山走?我们刚来,准备住半个月呢。”我坐起来,也忘了喘气。
“呵,又下雨了。”
“这和下雨有什么关系?”
“山路不好走,这天一直下,山体容易滑坡,你们早点走,可以规避很多风险呢......”
“你是在劝告,或是警示吗?”
我仔细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也许对面坐的是一位得道高人也说不定。我曾听大姐说过,她曾在藏地见过一个可以通灵的女人,大姐说她还曾帮我招唤过我的央金妈妈,说我的央金妈妈去了西方做了个什么仙子。我当时把她说的话当故事听,什么神啊仙啊的,我才不信。可是此时,我突然很后悔,没有深问大姐,她当时是怎么和我的央金妈妈在另一个时空沟通的,她们都沟通了什么,我的央金妈妈还挂念着我吗?
“你是不是能通灵?能够预卜先知?”我顾不得礼数,几乎是在逼问。
“能的。”这一次,他倒是回答的干脆,没有故弄玄虚,“你们明天走就好了,不要在这里停留,不要在路上耽搁,一定记住,快点回成都去。
“好的,我记住了。”我重重地点头,突然没来由地对这个陌生的老王无比地信任,“我还想求你一件事,请你帮我。”
“怎么帮你?”
“我要见我死去的丈夫,还有我爸爸,我的养父,我的和尚爸爸,还有我的妈妈......”
“阿弥陀佛,做人不能太贪心。”
“你是同意了?”
他也不答,只划了根火柴,燃起三炷香,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敲击着他面前的桌面,轻声地吟哦:“......扶起童声去,扶起童声行......买路去,买路行,草埔路上草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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