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是谁?”
“阿姨。”
“姥姥,我是谁?”开心调皮地问。
“你是谁家的小龟孙,我不知道。”老妈生气了,她不喜欢被人这样当傻子似地盘问。
我连忙拉住陈志芳,拥着老妈进了木楼:“走,我们去参观一下我们的新家,比天堂还美的新家。”有老贺在,我没来由地感觉踏实,他的家差一点就成为我的家,可这也不影响我此时可以把这里当自己的家。
纯竹木结构的房子,为了防潮,一楼不住人,只是一个大客厅,摆着一整块巨木劈就的大茶桌,有厨房,有卫生间,楼上三个卧室,推窗便能欣赏翠绿的凤尾竹在风中摇曳,鸟鸣都带着湿润的气息,花的香气和树木辛辣的味道几乎能把肺部的浊气清洗一新。
“我们把开心带走去前面玩,你们先休息一下,一会儿我来叫你们吃饭。”唐慧明和老贺一人牵一只开心的手,开门去了。
我和陈志芳轮流洗了澡,开始追着老妈帮她脱衣服给她洗澡。这可是个体力活。
自从痴呆后的老妈,最抗拒的事情就是洗澡。小纬照顾她的时候,给老妈洗澡是她最头疼的事情。我之前没跟老妈一起生活,小纬的唠叨我都无感,等我真正开始照顾老妈,我才知道小纬的不易。虽然我给她钱,但每天照顾一个说走就走,说吃就要吃,比孩子有力气,却比孩子还难缠的痴呆老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我去机场接老妈,在车上被老妈身上的体味熏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我拿出手机就又给小纬打了一笔钱。
我确定,我那会儿不是因为头晕犯傻。
终于打仗一般把老妈洗白白,我们三个晃悠着下楼,顺着绿树掩映的小径,往前面走。
在转弯处,只见人影一闪,陈志芳咦了一声。我顺着她的眼光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那人看着眼熟,怎么象开心他爸呢?”
“啊,怎么可能,他......”
“哦,我说的是方立时。”
我闻听,快走几步,转过一丛花树,小路上只有光影斑驳,微风轻荡,哪里有人。
晚饭被唐慧明摆在了屋前的大树下。红米饭,煎鱼,炒野菜,炖南瓜,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食材,我拿筷子偷尝几口,却美味无比。
老贺抱了个坛子过来:“客人来了有好酒,这是我自己酿的梅子酒,尝尝吧。”
几个干活的工人从旁经过,用生硬的普通话说:“老板,请喝酒呀。”
“来来来,你们也来喝。”
那几个工人倒一点也不推辞,真的走过来一人找了个木墩,又拉了张桌子在旁边坐下。
唐慧明已经眼风极明地端过来一大盆炖菜和凉拌黄瓜。
老贺歪头对我说:“他们几个有哈尼族,有布朗族,一会儿喝多了,我让他们唱歌给你们听。”说着,端起碗,“来,来,今天有朋自远方来,我高兴,大家喝酒。”
我端起碗来,还没喝,其中一个脸膛黑黑个子小小的年轻工人就端着碗过来冲我唱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唱得啥,只听得几句:滋巴多,滋巴多,撒哩哩撒哩......嗓声嘹亮,别有风味。
我看他的架势是来敬酒,冲他举举碗,尝了一口,挺好喝,又喝了一大口,他还滋巴多个没完,我索性一碗都干了。
一个人唱完,又一个人过来端着酒冲我唱,我知道坏了。少数民族喝酒的规矩我不懂,但我按平常在应酬场上的规矩也明白,喝了一个人的敬酒,便要喝完每一个来敬的酒,不然就是看不起人。
我想吃饭,我想吃菜,可我哪有机会啊。
老贺只在一旁兴灾乐祸地呵呵笑。唐慧明看着他,又崇拜,又满足。我想过去拉她喝酒,却见她喊其中一个眼睛很大的工人:“朴三,朴三,你还没敬这位姐姐酒,快去敬。”
我只得拉住陈志芳:“姐姐啊,你一定记得把我妈弄回去哄睡,不要让她跑丢,不然,我一会儿喝多了,肯定会忘了我妈是谁......”
不知是谁又从屋里拉出来了个大音箱,流行音乐一放,那几个工人就站起来跳开了。我喝了酒,天性释放,也拉着开心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开心没喝酒却比我还疯,他跳着跳着就撒着欢儿地飞奔,把院里的大狗撵得夹着尾巴溜墙跟乱蹿。
天上的月亮好圆啊。清风吹动凤尾竹,沙沙作响,歌声就顺着摇动的凤毛竹,悠悠直冲云宵,和着那流荡的白云,将那月亮洗得又白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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