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果然还是同族比较可爱。”晏锦帆掐了一把她的脸蛋,笑着回答道:“没啦,我就养了一个,不过光是那一个就够麻烦了。”
只听碰的一声,门被人一脚踢开,有个人逆着光站在门口,一身闪亮亮的饰品刺得陆摇光眼睛疼,她尖叫一声,把脸埋进了晏锦帆怀里,然后听着这位不速之客开始和挚友吵架:“我就知道你是个喜新厌旧的,有了新人就忘了我呜呜呜……”
“那你也该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小时候可爱了啊……”
“胡说!我本来就不可爱!我是威武霸气,天下第一!”
“好好好,你最威武了,连我都怕了你了,这总行了吧。”
“不行,你不准怕我,你得喜欢我才行。”
晏锦帆:“……”
陆摇光:“……”不行,她得早点搬出去,然后自己去捡一个小可爱来养。
……
八歧邪神不日便将进攻中原,蔺天刑打发走了誓和他共进退的尹潇深,跪在昊正无上殿正中,叩请诸先圣施恩,庇佑儒门上下的子弟。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留遗言就只想说这些么?我和凄城的份呢?”
蔺天刑握住了那只手,站起身的时候,便将人拉了过来:“我给凄城留了信,至于你,哼,我还不知道你吗!”
已经活过漫长年岁的先天,和不老不死的魔女对视着,两人忽而一笑,一切便竟自不必多说了。
“都怪你,要是早跟凄城说清楚,我现在就有另一个孩子了。”
闻言,蔺天刑顿时板起脸,不悦的反驳道:“便是你的孩子,也是你和我的孩子。”想到凄城,却又叹气道。“不知道你我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与他再见。”
“就算不能,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晏锦帆偎依着他,低声回答。
“他一定会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就像昔日的你我一般。”
6、碎月
“一般来说,还是不要养孩子比较好吧。”
“嗯?”裴岚有些不解的抬起头,对上了唐云机看过来的不赞成的目光,她下意识的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一边对着好友讪笑道:“别这样嘛云机,你看他多可爱啊!”
“全天下可爱的孩子多了去了,你难道还能全部养在膝下吗?”唐云机没好气的劝道,完全无视了裴岚想去捂孩子耳朵的手足无措。“我们的时间和他们的根本不一致,你这样下去,迟早也会为他心碎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魔女展开背后的羽翼,径直飞远了。
裴岚倒是想去追他,但看看怀里的孩子,又停下了脚步;等下次集会的时候,再跟云机道歉吧。而人类的生命这样短暂,不是更应该珍惜能够相处的日子吗?
“乖啦,你别听他的,等你长大了,本来就应该离开这里,去做你想做的事啊。”她哄着怀里的孩子说道。而谈无欲想了想,忽然问她:“你曾经说你是魔女,那么刚才那个人也是吗?”
“哈,是啊,因为这个称谓,世人常觉得我族只有女性,但其实并非如此啦。”裴岚回答,一边在心里想到,对于这个岁数的小孩子来说,自己捡的这个可真是聪明又有逻辑啊。
“所以……你们和传说中一样,的确是不老不死的吧?”
“是啊,不过,其实也不是死不掉啦。”裴岚想了想,没什么所谓的告诉他。“等下次聚会的时候,我再带你去认识我的朋友们吧。”
……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谈无欲有一瞬间的恍惚。
比起昏迷前的癫狂和疼痛,身体居然显得十分的轻松畅快。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残破的木屋里,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发觉自己的功力已然恢复到往日的顶峰,狂喜之下,顿时仰天大笑三声,随后又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不由冷笑道:“无忌天子……你可真是好个师弟啊!”
原本因为自身功力被无忌天子吸取的缘故,他是打算去寻师尊八趾麒麟的,但既然如今已然恢复,报仇的怒火顿时在他心口熊熊燃烧起来。不过,究竟又是谁救下他,为他恢复功力的呢?
谈无欲心怀不解,忽而听到门外有些动静,他推开木屋摇摇欲坠的木门,看到门口的大榕树上坐在一个娇小的身影——裴岚沐浴在月光之中,像一朵盛开在树梢的娇艳花朵一般,见他平平稳稳的从木屋里走出来,少女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同他打了一声招呼:“好久不见了啊。”
是啊,的确许久不见了。谈无欲心想,他自从拜八趾麒麟为师后,后来又进入武林,沉迷与素还真的争斗,倒是已经许久未想起昔日的抚养者了。
“是你救了我……”他恍然间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道魔女是如何知道他的情况,又是如何赶来的,但显而易见,就同幼时抚养他一般,她又一次拯救了他。“谢谢你!”
裴岚笑了。谈无欲惊讶的发现,其实魔女长着一张格外美丽的脸庞,而那张脸正闪烁着微光,自边沿起一点一点,逐渐化为点点银光消散。
“以后,你就得自己照顾好你自己了,不要再……被仇恨和嫉妒左右。”
他扑过去,然而魔女的身躯转眼便已化为飞灰,风一吹,便哗啦啦散落了一地的银白,仿佛落了一地的月光一般,他站在月光中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手心,张开手一看,是一块火红色的,仿佛燃烧着一般的石头。
咔擦。那块石头骤然碎成了两半,颜色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你这样下去,迟早会为他心碎的。
7、恶龙
“来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恶龙,他到处杀伤掳掠,屠戮百姓,抢夺财宝,后来,有一位勇者挺身而出,召集伙伴,历尽艰苦,终于杀死了恶龙。”
“勇者带着宝藏和荣誉返回了故乡。然而却有人说,当勇者站在宝藏之上的时候,忽然长出了龙鳞,化为了恶龙,于是,又有新的勇者站出来,打败了新的恶龙。”
“被杀死的勇者变成了恶龙吗?”罗喉询问着自己的抚养者,对方一只手垫在脑后,悠闲的躺在躺椅上,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背,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呢?”
“后来,人们掘出了前任勇者的尸体……却发现他此时仍然是,完整的人类模样。”
……
“唉。”望着眼前浑身浴血、满身颓唐的武君陛下,元楼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君凤卿一路护着他逃到此处,已是精疲力竭,看这个一袭青衫、做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挥了挥手,兄长便轻飘飘的浮起来,飘进了他背后的屋子里,顿时信心大涨,感激的抱拳道:“多谢先生相助!”
“不用客气。”元楼为他拿来伤药,漫不经心的说道:“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找来这里的,是你打探出了我的住处。”
“是。”君凤卿坦然回答。“将兄长迷晕,带到此处,皆是我一人所为,先生若要责怪,只管责怪我便是。”
“我有什么可怪罪的,你也先好好休息一番吧,等他醒来,才是麻烦呢。”罗喉岂会容许自己当逃兵?但君凤卿想要他活下来的心情,难道又是错的不成?
这就是人类啊。元楼想。和永生永世,一成不变的自己相比,真是有趣得过分了。
如他所料,果不其然,罗喉醒来之后,顿时暴怒,恨不得一刀劈死君凤卿,而后者坦然相对,全无畏惧。元楼并不想过多介入他们兄弟之间的问题,只是定住武君,对他说道:“你全没发现你兄弟身上的诅咒么?”
罗喉脸色顿时大变,他如何会不知道呢!昔日三位兄弟,膝下的孩子们都没能活过二十岁……邪天御武留下的诅咒,被他庇护过的人民的反噬,均让他心灰意冷,备受打击。
他问元楼:“你也觉得是吾错了吗?”
元楼却反问他:“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讲过的故事吗?被杀死的勇者变成了恶龙吗?”
武君一时愣住,却听对面的人气定神闲的说了下去:“不是,就是不是,但世人并非聪明绝顶,反而时长昏聩,道听途说的谎言亦能成为历史,此乃世间常情。我早就教过你,你合该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便是了,怎么还会被这些话语所累……唉,我就知道,我教你的那些,你从不放在心上呢。”
他这么说完,既没管若有所思的罗喉,也没管瞪大了眼睛的君凤卿,只是出门去给两个伤患端来了食物。等他们都各自冷静下来,又填饱了肚子以后,他才问道:“我的恶龙陛下,新的勇者是不是已经出现了?”
君凤卿已经察觉他的身份比自己猜想的更不简单,慌忙将一切尽数告知。他看着这个人细细思量了一阵,随后缓缓说道:“我能解除这个诅咒。”
闻言,君凤卿顿时一喜,他其他两位兄长虽然皆已过世,但总有后人留下,更别提诅咒还有前半段呢——我的双眼将见证你的灭亡,我的骨头将刺穿你的咽喉。若能将此诅咒解除,便是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倒是罗喉有些疑心:“解除诅咒,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自然是有的,不过我活了这么久,还不至于连一点代价都付不了。”元楼懒洋洋的说道。“你的敌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了,你休息够了,就尽快离开吧,免得打扰了我的清净。”
他这样说了,罗喉也并不反驳。没过两天,伤势有所好转之后,便带着君凤卿离开了此处,只可怜君凤卿原来看他听得进元楼的话,还想要元楼劝劝他就此退隐,但对方除了告知他诅咒已经解除之后,便只是说道:“随你大哥去吧。”
怎能打消一个英雄的雄心?
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站在属于他的战场上,便是元楼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在武君走后不久,一把烈火便点燃了山林之中的小屋,那位独居的魔女消失在火光之中,从此再也未曾在世人面前露面。
8、知音
朝玉京端着茶盏,向好友御清绝祝贺道:“伏羲神天响一成,清绝大道可期,实是令吾目眩神移,敬佩非常啊。”
御清绝含笑颔首,亦是欣喜非常。但不知是否是朝玉京的错觉,只觉得好友的脸上竟带着几分少年意气,和往日竟是大有不同。
他自觉好友如今已然是功成名就,日后还不知哪一天会飞升而去,若要为好友分忧,如今最要紧的自然是传承之事,于是婉言提议道:“我欲为你举办弦琴无上宴,广纳琴艺大才,或许日后,能寻着继承你之伏羲神天响的人物……”
“不必了。”谁知道,御清绝却果断摇了摇头,只是笑道:“你的好意,吾心领了。不过,伏羲神天响既然已成,吾之心事已了结大半,接下来,吾便要远游了,这座在水一方,还有吾的侍从,皆留给你吧。”
朝玉京闻言大惊:若是御清绝只是偶尔出游,哪用得着交代得这么详细!他忍不住询问道:“清绝,你这一去,难道就不回来了?”
“哪会,总要回来瞧瞧好友你啊。”御清绝只是笑了笑。“但以吾如今的能耐,应该能够常伴他左右了……玉京,你只管知道,我是去寻我的道便是了。”
随后不久,他便辞别了一干人等,只带了自己的仙品遗音翩然而去。
……
燕倾和还真没想到,某天自己一打开门,就看到昔日养过一段时间的孩子站在门口,抱着琴颇为怀念的瞧着他。他先是一愣,随后忙不迭的叫人进门:“你怎么来啦?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御清绝一成年便已离开家,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不过燕倾和也没当回事,毕竟据他所知,孩子们长大了,总是要离开的,虽然有像蔺天刑那样三天两头就要回来的,但大多数都是一去不回嘛。
他独自一个人居住,避开人烟,自给自足,虽是粗茶淡饭,但胜在自己畅快,过个几百年和族人们团聚一番,也就是了,到底他们寿数无穷,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了。刚才他坐在屋子里,还在看陆摇光寄过来的信呢,她年纪最小,才在信中得意洋洋的说自己捡到了一个宝贝,又吵着这次魔女集会要来燕倾和家玩,把他愁得——自家这么小小的地方,虽然朋友们绝对不会嫌弃,但他自己也过意不去啊。
倒是御清绝进了门,先和他寒暄了一番,没一会儿就看出他愁眉不展,几句话套出他的心声,便笑着提议道:“我在苦境也有房产,虽然算不上多华贵,但也算依山傍水,不然,就到我那儿去吧。”
燕倾和多年没再见到他,还是很有些想念的,正忙着给他剥水果,一边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不然我还是跟摇光商量,换一个地方就是了。”虽然陆摇光有点任性,但另一方面也很好说话,燕倾和哪怕是自己哄不了她,也知道找到晏锦帆头上嘛。
“哪里,是我想请您和我一起去在水一方,只是刚才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御清绝只是微笑,眼睛深处却闪过一丝精光。“您把我教养长大,何必和我客气呢。”其实心里话是,燕倾和进了他家的门,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倒比他一开始的打算更好。
燕倾和心思单纯,哪知道人心险恶,先天高人的心事更是高深莫测,想想便兴高采烈的答应下来,提笔便给朋友们写了回信。回过头来,想摸摸御清绝的头,又觉得他已经长得和自己一般高了,不应该再做这样的动作,于是只是夸奖道:“清绝好厉害啊,以后你有空的时候,就多来瞧瞧我吧。”他知道人类之中的先天高人大多寿数绵长,魔女的永生却也不算是沟壑了。
御清绝长长的羽睫微微一颤,意味深长的笑了:果然,他的道已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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