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大把年纪了,武昙其实也不想拉着她在这陪自己冒险,可周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主仆两个几乎形影不离——
要是让她都走了,那就很容易露馅了。
武昙虽然不想吓唬她,但这时候跟她说清楚了,总好过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到时候方寸大乱。
所以,武昙就不瞒她了,稍稍正色道:“周妈妈我跟你说实话,有人在咱们屋子的灯油里面做手脚,明显不是图财就是害命,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冲着祖母的,所以才哄着祖母先下山去了,可是我们两个不能走,一旦我们都不在这了,藏在暗处的人可能就要怀疑到祖母的行踪了。所以,暂时先不要声张,我让护卫送祖母下山之后马上就叫大哥过来接我们,你别紧张,一定要稳住,明白吗?”
她的目光冷静,神情镇定,一字一句,说都逻辑清楚又十分认真。
周妈妈看着她稚气未脱的脸,那一瞬间竟也是无比信服的,连忙点头:“懂!老奴都懂。”顿了一下,又有些惊慌的一把抓住武昙的手,“呀!那二小姐您怎么没跟着老夫人一起走?万一真有什么歹人动了坏心思,您这……”
说着,就慌乱了起来。
武昙道:“没事儿!咱们两个作伴,彼此能有个照应,总之周妈妈你稳住了,一切听我的,我保证,咱们谁都没事儿!”
周妈妈其实是真的没把人心想得太险恶了,何况这里还是相国寺,佛门清净地,进来偷点东西也就算了,谁还会丧心病狂的跑进来杀人放火不成?
既然武昙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多想:“好!”
见把她暂时的稳住了,武昙也总算是暂时放了心。
横竖这会儿时间还早,她也不多想了,嘱咐了周妈妈两句,让周妈妈先休息,自己也回房打了个盹儿。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武青林最快入夜左右就能赶到,对方应该还来不及动手,她这样安慰自己。
老夫人这边,马车下山之后,果然是在山根底下遇到了自称霍府的人说要接管马车,并且不由分说的强行就将马车带走。
陈刚按照武昙之前的嘱咐上前交涉,因为不想把时间耽误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也没动手,直接打开车门给他们看了,让他们亲眼确认车上没有他们要的人,霍家的人自然不敢公然掳劫定远侯府的老夫人,只能作罢。
此时的内城,武青林被皇帝叫过去,原来确实就是询问江坚之行的一些细节和经过的,后来正好赶上案上有兵部有关改革马政去的提案,他传召兵部尚书和几位在京的将领进宫讨论此事,顺带着也把武青林留下御书房一起商量。
历来只要只管改革,不管是在兵制上还是其他方便,但凡是涉及到改革,朝堂上就必然不会是统一的呼声,都要分成几派,吵得不可开交。
这一次——
也不例外。
大家一直从上午争执到快天黑也没能统一出一个意见来,最后皇帝实在是身体撑不住了,才叫他们先散了。
武青林从宫里出来,带着木松打马往回走。
他今天一天的心思其实一直就不在马政上,就是皇帝留他以示器重,他不好推脱,这才陪着耗了半天,这时候走在路上,木松都看出来了他的心不在焉:“世子,您怎么了?怎么好像从前天晚上见过晟王殿下之后您就一直心绪不宁的,是——他又说了什么吗?”
武青林的手右手一直拢在左边的袖子里,指间在摩挲着那个小葫芦,此时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深吸一口看向木松道:“这附近有医馆或者药堂吗?就近找一家,我们过去一趟。”
木松立刻就想起头天早上他对着桌上那个小葫芦发呆还说要找许大夫的事儿,立时就警惕起来,左右看了下就抬手一指:“前面那个路口右拐,进去里面的巷子里我记得有家医馆。”
“走吧!”武青林略一颔首。
木松引路,两人拐进前面的巷子里,那里的确是有一家医馆,不过因为马上天黑了,伙计已经在搬门板准备关门了。
武青林直接让木松掏了个十两的银锭子,并且态度良好:“不耽误您多少时间,就是我这有几丸防蚊虫的药,是别人给的,我不知道能不能随便用,麻烦大夫帮我看下里面都用了什么药,列一份清单给我即可。”
一个普通的医馆,大夫坐堂一整天,生意最好的时候也很少有能赚过二两银子的,这世道,谁和银子有仇呢?再加上这个年轻人又彬彬有礼,说话很是熨帖,大夫当即就答应了,带着他们主仆进了内室。
武青林掏出那个小葫芦给他,那大夫倒了一粒药丸出来,仔细的闻了了味道,观察之后又碾碎了好一番研究。
行医的人,都很严谨细致,所以他收了银子,倒是半点也不含糊,花了有快两刻钟的时间,写好了一份单子递给武青林。
武青林道了谢,带着木松从那医馆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下来了。
他似是兴致不高,也不上马,牵着马慢慢地走。
木松见他神色凝重,眉心隐约的拧着个疙瘩,半天也没有平复下去的痕迹,就不由的警觉:“世子,是——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武青林没有回看他,目色沉沉,脸上的表情被这将黑不黑的天色掩盖了大半,看不太真切,只是语气听起来十分怅惘且沉重的道:“这个季节,不管是京城还江坚境内都远没有到需要用驱蚊药的时候,可是那个此刻却随身携带着这种药,当时我第一次闻的时候就觉得有种熟悉的苦味混在里面……”
他说着,从袖子里抽出那张单子递过去。
沿街的店铺和人家已经在相继的点灯笼了,借着恍恍惚惚的火光,木松将那单子接过去看了,可是他对草药一窍不通,看了一遍——
没看出什么来。
“到底有什么问题啊?”木松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知道自己看不懂,就不再揣摩了,直接问道。
“倒数第二味和第三味,都是南边的烟瘴之地特有的。”武青林道。
“这是什么意思?”木松闻言,就是勃然变色,“所以——这药是南边带过来的?”
再深入的一想,就几乎是当场蹦起来,不可思议道:“那几次刺客是从南边跟来的?”
武青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仍是语气沉重的继续说道:“南方湿热,多瘴气,蛇虫鼠蚁也多,所以很多人都会随身携带驱虫的药物,并且那边的虫子多带毒性,一般的驱虫药不管用,一定要用当地才有的一些草药混合才有效。”
所以,这些刺客真的是从南边来的?
木松想来就觉得心惊不已:“是南梁潜伏过境的细作吗?还是咱们军中——”
话到一半,就再不敢说了。
南梁人的细作的话,真的可以将自家世子的动向把握的这么精准吧?可如果是军中出了内鬼——
家贼难防,那就实在太可怕了!
木松甚至已经开始暗暗细数,军中有那些人会对世子怀恨在心,并且有能力安排这样的暗杀局了。
武青林当初拿到那个刺客身上的药的时候就已经已经隐隐的有了揣测,觉得人可能是从南边来的,如果是军中有人反叛想要刺杀他,这是说得通的,只是在自己从军三年的军营里出现了这样的人和事,他心里也并不好受……
现在终于证实了,也无可回避了——
那么,到底是谁要杀他?理由又是什么?
就因为他临时决定来办了这么一趟事,陈刚将老夫人护送回府之后去找他的时候就扑了个空,门房的人只说世子早上进宫去了,一直没回来,陈刚一边让小凌子赶紧去宫门口去蹲守找人,自己赶紧去了落云轩。
不曾想——
武青钰夫妇俩居然也是早上出门之后就一直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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