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公子奔出一阵,便即听到远处的喝叱声与打斗声,他知道刘宸已与敌人交手,战况十分激烈。待得听见那一阵历啸,心知来了劲敌,不禁为刘宸捏了一把汗。
自与刘宸分开,他有一种丢了魂魄般的感觉,此刻心中似有一块巨石,压得透不过气来。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打斗声已越来越远,但他心中却始终惦记着那边的战况。
突然间,他刹住了脚步,一个念头涌入脑海:“我不能丢下他!”
这个念头一起,他忘记了自己的伤势,忘记了刘宸的嘱托,忘记了一切,心中只想立刻赶过去。他蓦地转身而起,飞奔而去。
循着打斗的痕迹追了一阵,他隐约闻到了一股烟火之味,看来敌人就在前方。
他毫不犹豫,发疯似的往前疾奔,果不其然,耳中很快就传来打斗之声,那是掌劲扫过草木的哗哗声,还有烈火焚烧的噼啪声,听着像是火莲教的路子。
此刻每靠近一步,便多了一分危险,然而他心中却多了一丝喜悦,他心中明白,打斗声还在,战斗便没有结束,刘宸便还活着。
刘宸确实还活着,不过离死只有一线之差了。他受阵法的浸染,脑中尽是各种幻象,整个人如发了疯一般在阵中央猛磕猛打。到得此时,他的内力即将消耗殆尽,真气几近衰竭,精神陷入了极度混乱之中,抵抗的意识已到了崩溃的边沿。
木然站在阵外,眼睛死死盯着刘宸,嘴角已露出笑意,他心中正估摸着,对方已撑不了多久,只等收网拣鱼便可。
刘宸所练的寒冰真气,在混元宗的武学典籍中唤作“地龙真气”,属北冥之气,始于足少阳经脉,生于足厥阴经脉。他内力极度消耗之下,此二经脉中皆真气空虚,周围经脉为之牵动,腰腿间一阵胀痛。更甚者,锁骨窝蓦地传来剧痛,正是“缺盆穴”所在位置,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从混乱中惊醒过来。
这缺盆穴正是他数年前封印“天龙真气”的所在,此气始于手少阴经脉,生于手阳明经脉,属祝融之气。此刻,他的地龙真气耗损严重,已无法封印住那股天龙真气,缺盆穴处正一阵激荡,似有一条鱼儿在那里左冲右突,便要钻出来一般,令他难受之极。
霎时间,阳维脉一阵灼热,腰腿间似有无数股细小的气流在来回乱窜。
他一阵焦急,心道:“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要被自己封印的这股天龙真气反噬而经脉爆裂?这可是练武之人天大的笑话,我可不想这么窝囊的死去。”
在这生死关头,他倒冷静了下来,脑中突然浮现出师门秘籍中那幅残缺的经脉图。他默运口诀,意守缺盆穴,依着图中的经脉运行路线,把那股激荡的天龙真气引往上腹“日月穴”。可是不管他如何尝试,却引不下去,更奇怪的是阳维脉越发的灼热,蓦地生出了一股热流,往缺盆穴蔓延而去。
刘宸做事向来果敢精明,他心道:“既如此,我便把真气引往阳维脉试试。”他刚有此念头,那股激荡的天龙真气竟真的顺着他的心意往阳维脉流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只觉阳维脉内一阵抖动,无数股热流直往四肢百骸里钻去,胸、背诸穴同时一热,顿觉真气充盈,霎时间如百流汇川般沉往胸腹,直往日月穴聚去。他全身一阵舒畅,之前的难受感觉立刻减轻,当下便专心将这股真气纳入日月穴去。
待得腹中一阵滚热,他按口诀依法施为,引着真气在经脉内往复行走。过了片刻,腹中传来一片清凉,真气自行运转,折而向下,行至“京门穴”,而后继续下行,直至小腿“光明穴”,微微停顿一下,便即入了足厥阴经脉。
进入足厥阴经脉之后,这股真气越来越寒,便与地龙真气无异,他心道天助我也,当下摒除杂念意守“曲泉穴”,将真气尽数吸纳,蓦地曲泉穴微微一胀,真气皆往上行,便即汇入胸腹沉入丹田,正好补充了极度耗损的地龙真气。
刘宸喜出望外,他无意中已得窥了由阳生阴的上乘法门,解开了困扰他多年的武学难题,这可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瑰宝,能有此机缘,当属造化。
他当即猛轰了几掌以试威力,这一下竟把整个阵法都牵带得晃动起来,他有些难以置信,心道难不成自己的功力竟然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恰在此时,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包裹他的“火莲”出现了一丝松懈,他哪肯放过如此良机?当下聚起全身功力,猛地一掌往那处推去。
他如同撞上了一张牛筋巨网,遇到的阻力异常强大且弹性十足,然而这一掌实在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力道何等强劲,竟然穿透“巨网”,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清啸一声疾扑而出,犹如猛虎出笼,双掌迭出重重气浪,向两边连环拍出。
布阵的那十二人,耗了这许久,虽占尽上风,但也十分不易,内力亏虚明显,与此刻生龙活虎般的刘宸相比,高下立见,首当其冲的两人立刻被震飞了出去。
刘宸刚冲出阵来,便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一时惊诧莫名。
妘公子竟然来了,他正手执紫鞭,把一名布阵之人卷上了半空。刘宸一阵感动,心道原来是妘公子突袭而至,使阵法出现了空隙。
事情变化得太快了,木然怎么也想不明白,刘宸刚才还像只病猫般在那里挣扎,怎么突然就变得生龙活虎了一般?又半路杀出一人,从阵外突袭,以致功败垂成。他怒不可遏的冲向刘宸,凌空一掌斜劈而出,他不信对方陷阵如此之久,还能剩下多少功力。
刘宸听声辩位,单手连翻,招招料敌先知,颇有高手风范,轻松写意地便挡住了木然的抢攻,只顾朝妘公子道:“你怎么来了?”
妘公子道:“来都来了,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刘宸为之语塞,笑道:“也罢,咱们并肩作战,把这段臭木头揍个痛快。”他一掌逼退了木然,凌空一个翻腾,往妘公子掠去。
妘公子笑道:“正该如此。那段臭木头着实讨厌,一直对我穷追不舍,便给他点厉害瞧瞧,让他长点教训。”
刘宸双掌一扬,朝着围攻妘公子的其中两人就要拍落,那两人知道厉害,如见瘟神般闪了开来。他却只是虚晃一招,哈哈一笑落于妘公子身旁,抓起对方手腕往木然冲去。
木然急道:“关长老,你怎么还不出手!”
关子阳依然负手而立,讶然道:“这小子没有逃跑啊?需要我出手了吗?”
此时,刘宸和妘公子已奔至木然身前丈许,刘宸斜斜拍出一掌,攻他左路,木然急窜向右,人还没有着地,眼前突然紫光一片,一时劲风拂面,他心叫糟糕,双足一点,猛然一个空翻,险险避过要害,屁股上却传来一阵剧痛。
他“哎哟”一声,捂着皮开肉绽的屁股,急往人群中逃去,回头吼道:“关长老快快出手,使鞭子的这位,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关子阳微微错愕了一下,便即往刘、妘二人追去。
妘公子见自己一招得手,出了口恶气,当下欢叫了一声,刘宸笑道:“这次抽屁股,下次该抽脸了。”妘公子闻言大笑,心中一阵得意,他却还没打过瘾,正待追过去,见关子阳前来助阵,心下恼怒,一鞭往追来的关子阳卷去。
与关子阳同追而来的还有两名大汉,他二人只觉紫光闪了数下,一阵清风迎面而来,正自诧异间,胸前陡然风声大作,刚想举掌格挡,却慢了一线,一齐中招落地。
关子阳则身形一沉,左掌往前疾探而出,划一个弧圈套往那团紫光,右掌从下穿出,往外横削,随着啪啪几声脆响,他已与妘公子拆了数招。
关子阳边打边道:“你刚才那招「清风挂露」在招式上已使得非常到位了,不过意境却差了点。若是你师父使将出来,我便接不住。”
妘公子道:“你这老头,倒是有点本事,再瞧瞧这一招如何!”
他长鞭一抖收了回去,蓦地一个转身,两只脚尖先后点地,轻盈地飘了起来,一双素手不断挥动,朝关子阳轻拍漫拂,动作闲雅飘逸,宛如灵兽起舞。
关子阳登时脸色凝重,双掌左格右挡,不断闪避,仿佛正在一团藤蔓中挣扎。
消失了的长鞭突然从妘公子的袖中钻出,行至中途,蓦地分作两团,同时袭向关子阳胸、腹要害,速度快如闪电,行迹变幻无定。
关子阳闻得风声,如临大敌,他好似见到了两朵紫色的花蕾,正向自己奔袭而来,当下左掌下切右掌上翻,各种精妙手法层出不穷。
一阵脆响过后,紫光消失,妘公子将长鞭收于右手,正一阵喘息。关子阳身躯一晃之后勉强立定,双手兀自一阵抖动,他叹道:“不错,不错。这招「芙蓉并蒂」倒使得十分精纯,不过内力略显不足,火候便差了一点。”
木然正被刘宸追得抱头鼠窜,他铁青着脸道:“关长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评点武功?”关子阳尴尬一笑,道:“嘿,瞧我老毛病又犯了。”
妘公子听见木然说话,心中恼他,提着长鞭往他冲去。刘宸刚击退围上来的两人,立刻跟了过去。木然见妘、刘二人追来,心中惶急,竟不顾身份,逃得没了踪影。
刘宸一把拉住妘公子的手腕,往侧前方跃出,在他耳边沉声道:“走啊!”
妘公子纳闷道:“怎么,不揍他了?”
刘宸低声道:“你这呆瓜,我刚才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咱们一时侥幸占了点便宜,赶紧见好就收啦,等人家缓过神来,就麻烦了,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妘公子“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任由刘宸抓着自己的手腕,随他往前奔去。
刘宸只顾拉着妘公子向前疾奔,在这密林中乱窜了一阵,也分不清方向了。木然等人依然在后面穷追不舍,不时传来一阵叫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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