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屁股跌坐地上,长长吁了口气,就那样背朝峡谷外的同伴,木讷地招了招手。
矮汉见状得意一笑,他向左右道:“我就说嘛,只剩二十来个鼠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给我冲进去,男的剁喽,女的抢喽。”一言甫毕,四下怪叫声起。
一人又道:“坛主且慢。两边会不会有埋伏?”
“你当是两军交锋啊?对方就那么点人,早如丧家之犬,哪还有可能两边设伏?来来去去也就放几根木桩,绑几根树藤罢了。”矮汉笑了笑,指着前面的两棵大树道,“弟兄们,这鸟字不但笔法拙劣,还狗屁不通,看得我老人家非常生气,砍了它!”
众人呼喝一声,冲将过去把两棵大树放倒,如恶狼般往峡谷内奔去。
刘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山下,他缓缓举起一手,蓦地一挥而下。霎时间滚滚巨石如洪流般倾泻而下,往峡谷中的敌人而去,所过之处大地巨震,草木皆损。
敌人尚陶醉在夜郎自大的满足感中,此时闻声一瞧,无不被眼前的阵势给吓懵了,能惊呼出声的都算是胆子大的。只这一下,他们便折损过半,幸存下来的弓箭手本能地往两边的山崖上放箭,但这山崖极高,箭矢根本挨不着刘宸等人。
刘宸怕敌人退缩不前,当下现身半山腰,朝下边叫骂道:“火莲教的猢狲们听着,爷爷这里还有一幅书法,可比谷口那一幅好看多了?有种便上来瞧瞧。”
此言一出,谷底登时怒骂声起,火莲教众人已被彻底激怒,本能地往山上冲来。
“爷爷放羊半山坡,采药采兮一大箩,背起来,挂树梢哟,一觉睡到日头落。”刘宸卧于树杈之上,竟唱起歌来,这歌词配上那怪调,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敌人早已失去理智,很快冲到半山腰,刘宸在高处瞧得清楚,当下发出一声长啸。这啸声是全面进攻的讯号,一时檑木滚滚,碎石纷飞,呐喊声响彻林间。
明月宫这区区十来人,竟搞出了千军万马的阵势,就连刘宸都有些诧异了。
这山坡本就险峻陡峭,檑木从高处滚落的速度极快,任你武艺高强,也是难以抵挡和躲避,一旦被撞上便是血肉模糊。眼见己方损失惨重,而对方虚实难辨,领头的矮汉再不敢言勇,领着剩下几人,心惊胆颤地往谷口退去。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一走了之,前方忽地草木晃动,冒出一大群人来,穿的都是火莲教服饰,他额头冒出一片冷汗,心道幸亏没有开溜。一人排众而出,正是木然。
“属下魏良生拜见青木坛主。”
木然冷眼瞧瞧这自称魏良生的矮汉,诧异道:“魏坛主,你的人呢?”
“都……在这了……”
“嗯?你开什么玩笑!”
“属下不敢,其他弟兄……折损在谷里了。”矮汉吞吞吐吐地说着,忽地语速加快,指着峡谷两侧的山峰道,“上面全是敌人,我们是吃了滚石檑木的亏啊。”
“对对,听那动静,对方怕是有上百人。”矮汉身后一名手下帮腔道。
“放你娘的屁!他们有几个人,我一清二楚。”木然举着巴掌就要打过去。
矮汉连忙赔笑道:“青木坛主息怒,对方多少人我说不上,但我敢肯定,他们一定都在这里了,我可是追得他们连口气都喘不上啊。”
“既然人家连口气都喘不上了,这滚石檑木又是从何而来啊?”
“咳……这个……连青木坛主都不知道,属下又怎会知道?我想啊,他们这会八成是走不动了,都在峡谷里窝着哩,青木坛主刚才就在附近,应该也听到那动静了罢?可不是一两个人。但可笑的是,他们本想吓唬吓唬人,却不知青木坛主大驾已到。”矮汉瞧了身后那名手下一眼,摸着自己的瓜脸道,“这就叫……什么来着?”
“坛主,自作孽不可活。”
“放你娘的屁!话要说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魏良生自作孽……咳……”
“是是,小子知罪。”
四下传来一阵哄笑声,这二人傻头傻脑的模样,确实有些滑稽。
真是两个浑人!木然心中好笑,脸上却冷冰冰的,他狠瞪了矮汉一眼,道:“回头再与你计较。”矮汉似乎吓了一跳,可怜兮兮地垂首而立,倒令木然有些心中不忍了。
“卓坛主殿后,其他人随我速速杀进谷去。”木然生怕谷内的敌人跑了,急急下了出击的命令,若真如矮汉所说,眼下可是个捡便宜的好时机。
一名狭长脸愣了一下,上前几步,躬身答应道:“是。”刘宸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那日在悬崖边上与“胖墩”魏良生一起围堵自己的使剑高手。
魏良生登时有些纳闷,就追杀这么几个敌人,还有殿后一说?仔细一想,这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木然想支开旁人。
“既然这木然想单独行动,他或许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便装傻一回又如何?送人家一个顺水人情,即可示人以好,又可抓人把柄,嘿嘿……”
想到这里,魏良生心中乐开了花,他这人看似傻楞,其实极有心计。
“卓童鹤,还愣着干嘛,青木坛主的话你没有听见吗?殿后就是守住谷口。”他说着便昂首阔步而去,率先招呼着自己那几名手下,“镇守”谷口去了。
木然果真投来一个赞赏的眼色,面容缓和了许多,心道这矮汉倒也胖得可爱。
这边山坡上,水獭却是瞧得一脸诧异,终于忍不住问道:“刚来的这年轻人是谁?他的身份地位似乎比那胖墩还高,咦……这他娘的是闹哪出啊,还兵分两路?”
刘宸笑道:“那是自然,此人唤作木然,是罗师煌的关门弟子,年纪轻轻就做了火莲教的青木坛主,自然有几分狂傲之气,这会可能是想独取功劳罢。”
“这青木坛主很厉害吗?”
“火莲教的总坛就叫做‘青木坛’,你说这青木坛主厉害不厉害?”
水獭傻笑一声,不说话了。
刘宸自顾自地道:“另外两人顶多是个黑牌坛主,在火莲教内也就算个三流。”
“同样是坛主,还有高低之分,贵贱之别?”
“不错,这区别可大了。要知道,火莲教香坛众多,遍布天下,按其规模和实力依次分为黑、白、黄三等,各坛主的腰牌颜色亦与之对应。若接到长老的命令,黑牌坛主可调动方圆五百里之内的白牌坛主,白牌坛主可调动方圆百里之内的黄牌坛主。”
“怎么……各地的大小香坛由长老调遣?看来青木坛主也只是个花瓶而已。”
“若不如此,青木坛主的权力还不上了天?”
“说的也是,否则哪天教主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哈哈……”
“正是这个道理,这就叫权力制衡。青木总坛负责各香坛的晋级选拔,只是个名义上的上司,若要调动各坛主,必须要有教主的信物,一般交给长老执行。”
“嘿……这火莲教教主还真他娘的会玩,就跟个土皇帝似的,青木坛主相当于他的禁卫军统领,各长老就好比朝中外臣,他不会有图谋天下的野心罢?”
“你说对了,不过有我道门在,他也就只能想想,不敢有大的举动。”
“若按我说,与其日防夜防,不如主动出击,将这祸害彻底除掉。”
“人家的势力早已深入民间,遍及天下,你怎么除?那就像个巨大的马蜂窝,若不能一窝端了,千万别去捅,否则祸害更深。”
“他娘的,要不我去火莲教做个内应?等摸清他们的底细之后……”
“难啊。火莲教人分五等,教规森严,重要机密只有总坛里的人知道。”
“这……人分五等又是怎么一回事?”
“火莲教尊红喜青,长老以上佩红色腰牌,位居一等,可自由出入总坛,青木坛主佩青色腰牌,位居二等,但由于其身份特殊,地位不输于长老。”
“我明白了,加上散布各地的香坛主,正好是红、青、黑、白、黄五等。”
“你说对了。至于各香坛的教众,亦佩腰牌,颜色与坛主的腰牌一致,一旦出了各自的香坛,教众们也是按腰牌颜色论尊卑。”
“那就好办了,长老……我自认不是那块料,但混入青木坛做个教众不难罢?”
“青木坛与他处不一样,即便是普通教众,都会将你祖宗十八代都调查一遍,一旦发现你在说谎,那就是三刀六洞的下场,绝无幸免。”
“刘爷你不会是在吓我罢,火莲教有这么恐怖?大不了我偷了名册就走。”
“火莲教大小香坛过百,名册堆积如山,你一名普通教众,活动范围有限,若能在里面待个十年八年,也许可以偷到几卷名册,不过能不能活着出来就很难说了。”
“嘿,这事好像风险太大,收益太小啊,容我再琢磨琢磨……”
“哈哈,若事情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火莲教还能威风到今日吗?”
“诶?刘爷,你去哪?”
“没看见敌人都上来了吗?还不照计行事!”
水獭伸头往山下一望,吓得一跳而起,大呼道:“保护好宫主,速速撤离。”
两边山峰上,一时号角长鸣,遥相呼应,渐往西边而去。
木然听得真切,下令一路急追,然而只追了半日,便追丢了,原来刘宸早已带人折往东北方向,与狄老二他们会合去了。
木然一脸茫然地瞧着身前那一片踩踏出的蒿草路,悻悻道:“我就不信了,他们这些残兵败将还能跑多远,给我接着追,累也要累死他们!”
殊不知,这条蒿草路是昨晚的时候,刘宸派人故意踩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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