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作揖道:“武三爷,你息怒,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在院子里给你加几个位置如何?”大汉闻言更怒,一巴掌将店家打翻在地,喝道:“让三爷我在……院子里吃酒,我打……死你个没……脑子的东西。”
如此粗人,妘绮柔还是头一回见到,她转过头来,刚想询问一下刘宸的意见,后者已似笑非笑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罢。”
大汉耍了一阵威风,见再也没人敢啃声了,心中颇为得意。瞥眼间,却瞧见了刘宸正若无其事地撕开了一张饼,正准备食用。他登时心中有气,觉得很没面子,一把抢过刘宸手中的饼,摔在了地上,踩上几脚:“让……你吃。还不赶……紧滚。”说话间一条黄狗不知从哪跑了过来,叼着碎饼便走了。
刘宸“惊慌”地道:“三爷威武。在下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贵地,但三爷的大名已如雷贯耳,在下是敬佩得很啊,只要三爷你一句话,我立刻给你腾出位置,不过……”
大汉正听得十分受用,接口道:“不过什么?”
刘宸干笑一声,点头哈腰地走了过去,附耳低语道:“不过在下真替三爷气不过,有人不但没把三爷的话当回事,还背地里使阴招啊。”
妘绮柔瞧得偷笑不已,他见刘宸起身时,两指往菜盘子里蘸了些油水,这会正在人家后腰上蹭,悄悄给那大汉的身上弄了一团油渍。
大汉浑然不觉刘宸的小动作,闻言后青筋暴露,向周围扫视了一遍,喝道:“哪个不……识抬举的东西,站……出来让……老子瞧瞧!”
刘宸的目光投往大汉身后的地上,又朝大汉的后腰努了努嘴。大汉侧脸一瞧,这才明白刘宸话中所指,登时脸色一沉,转身走向那中年客商,呵呵冷笑起来。
中年商人与他那名同伴却纹丝不动,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状。
大汉见对方两人便似没有瞧见自己一般,当下怒极而笑,猛然间一脚踏在食案之上,大喝道:“大……孙子小孙子诶,地上的骨头,给我啃……干净喽。”
中年客商怒容一闪,忽然诡异地笑了,五指蓦地抓出,扣住了大汉的手腕。大汉想要反抗,此刻却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全身上下似有千百只虫蚁在撕咬,他大惊之下想要喊叫,喉头却是一阵麻痒,旋即僵硬起来,完全失去了知觉。
大汉身后几名随从瞧着不对,挥刀往中年商人砍去。谁知,与中年商人同来的那人锵的一声拔出长剑,缕缕青光袭往各人,片刻间便将几人尽数放倒。
店中食客们这才反应过来,吓得抱头鼠窜。刘宸则坐回自己席位,静观其变。
“动手!”中年客商大喝一声,其貌不扬的他竟轻松抓起那大汉,当作暗器一般往刘宸这边掷来。刘宸早就怀疑那二人的身份,此刻早有准备,冷哼一声躲了开去。
妘绮柔却是毫无江湖经验,伸出左掌往掷来的大汉身上拍去。大汉被她掌力卸往一旁滚落地上,瞧他脸色紫得发黑,是中了剧毒的迹象。她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莽撞,后悔不该用肉掌碰对方衣裳。果然,一阵火辣的刺痛感迅速从她掌上传来,她收掌一瞧,见掌心肌肤有些发绿,甚是诡异。
随着一声娇叱,她取下腰间长鞭往中年客商卷去,半道里却被那剑客横里闪出,截住了攻势。店内障碍较多,不利于长鞭施展,对方的长剑却是来去自如,占了先机。
她左掌越发痛得厉害,并开始向臂腕蔓延,受此干扰,登时心浮气躁,再也静不下心来,招式便也有几分虚浮,一时间勉强与敌人打了个平手。
不待中年客商欺近,刘宸已凌空弹起,缠上对方。此人袖风里挟着一股腥臭之气,怕是浑身涂抹了剧毒,半点也沾染不得,这令刘宸在招式上有些缚手缚脚。
那剑客见己方占尽了优势,当下狞笑一声,招式越发狠辣,破去一道鞭影之后,往前一个空翻,脚踢剑舞而下,杀得妘绮柔险象环生。刘宸瞧出店内地方狭小,他二人被逼在角落里处处受制,连自己的得意掌法都不好施展,更别说长鞭这种兵器了。
店内还有一些被吓呆了的食客,刘宸不敢施展狠招,以免伤及无辜。他思索了一下,干脆退了两步回到案几旁,一脚扫过,将酒壶带起,旋即转了个身攻出一掌,另一手已把酒壶接住,猛然张口,壶中的酒水便似一道水箭般入了他口中。
他吸了满满一口,又将半空中的剩余酒水用手接住。真气流转之下,他手中的酒水早已成了冰凌,猛然间凌空跃了起来,避过敌人掌风的同时,将手扬出。
中年客商不想有此变故,急忙一个后翻,堪堪避过要害。刘宸便趁机扑出,另一手再次扬出,对方大惊失色,急忙大袖挥舞退往一旁。
岂料刘宸这一次只是虚招,手中根本没有什么冰凌。但见他脚下一挪,蓦地欺身到了那剑客侧面,张口便是一喷。这酒水经过他精纯的内力逼出,在这么近的距离,当真有如暗器一般,若是被喷个正着,非出几个窟窿不可。
那剑客刚才见识了刘宸的冰凌,知道厉害,此刻见他欺近身侧把嘴凑了过来,立刻知道不妙,当下也顾不得身份了,一个跟头便扑往地面,顺手一带将一张食案遮在上方。随着一阵噼啪乱响,食案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团凹坑。
刘宸一把抓起妘绮柔,便往门外冲去。那二人怒吼一声,双双追了出来。刘宸飘然落于院中,朝对方冷笑一声,心道就怕你们不出来。
他将妘绮柔轻轻抛到了院中一个角落,细声道:“你赶紧运功,先把毒逼出来。”她似乎对刘宸极有信心,依言盘腿坐下。
此时,那二人已互成犄角地往这边逼近,目光死锁刘宸。刘宸也不急着逃跑,因为他不知道妘绮柔中的是什么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好是夺得解药。好在对方也不清楚刘宸的来历,似乎对击倒刘宸还抱有一丝希望。
刘宸心道对于这种歹毒之人,用不着什么废话,唯有看谁的拳头更硬。就在敌人刚要进攻的刹那,他脚下一动往前滑出,左手成爪往前疾推,中途变化数次,一引一带之下轻松拨开敌人剑锋,另一手从身后探出,切对方腕脉。
他这一手后发制人,玩得漂亮,体现出了他超强的判断力和自信心。
既已抢得先手,他的掌法便如猛龙过江一般,势不可挡,只要对方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这是他的围魏救赵之策,目的是令中年商人无暇对妘绮柔动手。
果然,中年客商脸色一变,收回往前的步伐,急忙欺身过来,攻往刘宸后背。
刘宸双掌疾出往前逼进,只把那剑客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每踏出一步,便向对方攻出一掌,并能恰到好处地避过中年客商的招式,场中局势已完全由他控制。
那二人越斗越怕,相互目光一触,皆有退却之意。
刘宸察觉到了对方的气势逐渐弱了,心知已将对方信心击垮,他瞧准时机猱身而上,一肘撞在那剑客的胸口,掌劲顺势一吐,已将对方长剑震往半空。
侧身避过身后一掌,刘宸探手将敌人长剑接住,当下意随心发,人随剑走。一时寒光片片剑影如霜,招式一气呵成恰如其好,把追来的中年商人杀得袍破发乱。
中年客商已吓得面无人色,疾往院子外逃去,几缕断发飘然而下。
刘宸也是纳闷,心道自己好多年没用剑了,一时心血来潮抢了把剑,根本没想到用什么招式,但奇妙的剑招偏偏就如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而出,当真怪异得很。
他就这么错愕了一下,中年客商已从眼前消失,那剑客见势不妙,跟着便窜出院墙逃命去了。他惦记着解药,急忙追着中年客商而去,回头道:“在这里等我。”
刘宸是追踪的行家,且内力精纯,中年客商虽然毒功厉害,真实功夫却差了刘宸一大截,他出了市肆不远,就被刘宸在树林里追上,始终无法甩脱。
二人在树林里追逐片刻,刘宸终于迫近对方身后丈余,当下一掌拍出。
嘶鸣声起,中年客商只觉脚下一浮,竟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卷而起,半途又生吸力,将他往后拉扯。他震骇之下使出全身气力疾往一侧横移,挥手甩出两颗药丸。
一蓬迷雾登时散了开来,方圆数丈之内不能视物。刘宸连扫数掌,却只将迷雾震散了少许,收效甚微。他四下一瞧,此刻哪还有对方的影子?
刘宸叹了口气,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无耻鼠辈,可恶之极!”他气恼之余突然想起了妘绮柔,当下往回疾奔。
等他行到酒楼附近的一条街道,妘绮柔正奔了过来,问道:“对方什么来路?你没追上那人吗?”刘宸飘身落于她身前,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不知道什么来路,被他使出一团迷雾,逃掉了。唉,解药没拿到。”她笑道:“我已把毒逼出来了。”
刘宸喜道:“那就好,此人浑身是毒,连他衣裳都碰不得。不过也是,这浑身都涂的毒药自然不是绝顶厉害的毒药,若是内力精纯,便可把毒逼出。”
他突然心中一动,拉着她道:“回酒楼瞧瞧。”二人奔过两条小巷转到一个墙角,见前方有几人倒在路旁,路过的行人们正指指点点。
刘宸警惕地往前走去,他老远便闻到了一股酒味,料想对方八成是喝醉了。不过几人同时醉成这样,倒是不大寻常。
他走近一人,轻轻推了一下,对方身体却十分僵硬。他大吃一惊,将那人扳了过来,一瞧之下不由心中一凛,这人正是酒楼里收了中年客商铜钱的人。
刘宸仔细瞧了一下,发现各人早已死去,每人手掌都是一片紫黑,显然是中了毒。他心道:“好歹毒的人,好厉害的药,就连送出的铜钱都能杀人。”
他心中闪过一丝愤怒,沉声道:“去酒楼。”二人来到酒楼院角,见有一条黄狗死在一旁,嘴上还叼着一块碎饼,他失声道:“这饼也有毒。不好,那个茶舍有问题。”
他忙冲进店内,见人都走空了。那结巴大汉和他的手下都已僵死。
他朝大汉的尸体作揖叹道:“你我本无怨仇,只想利用你试探一下那人的虚实。不料对方如此歹毒,便让你送了性命,这却不是我的本意了,兄弟我向你赔罪。可能你今生造孽太多,才有此不幸,希望你来生做个好人。”
他又朝其他尸体都拜了拜,转身对妘绮柔道:“快去茶舍,他们可能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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