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默寿宴这一天,百鸟岛内锣鼓喧天,喜气洋洋。
这日恰是个好天头,雨后初阳,七色彩虹悬于天际,五彩孔雀鸣于雀岛,风光无霁。
古晋静坐窗前一夜,月落到日升,茶饮尽,目已沉。
很多事情,都要在真正拨云见雾的沉思之后,才能看得清藏于其中的迷雾和矫揉。
宾客三两过院前往前殿宴席的嬉闹声不绝于耳,但在经过临照院时却会安静下来。守在门外的侍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静候门外,未曾催促古晋换衣入席。
吱呀声响,门被推开。百无聊赖守在门口的侍女们抬头看见里面走出的人,皆是一怔。
青年仙君一身玄白仙袍,烫金云纹腰带袭于身,灵龙黑靴踩于地。
他一头黑发高束,目光清澈,眸若朗星,堪堪一望,贵蕴而出尘。
这哪里是前几日灰尘扑扑一副慵懒的古晋仙君,这副模样倒真是半点不堕大泽山三尊之一的响亮名头。
连这几日照料古晋的侍女都看直了眼。古晋目不斜视,径直朝前院而去。
侍女们见他走了才回过神,念及门口等着的人,顿时连连唤他:“古晋仙君,您且等等,澜沣上君正在院外……”
古晋步履飞快,衣袂纷飞,侍女的声音刚及传入耳,他已经停下了脚步。
临照院门口,一身浅蓝仙袍的澜沣正立在门外,朝他望来。
难怪宾客们前往前殿参宴路过临照院时总会收了声音,原来是代掌天宫的澜沣恰等在此处。
“澜沣上君。”按辈分,古晋长澜沣一辈,但论仙阶仙品,古晋却差澜沣千里万里。古晋拱手,算是同辈之间的见礼,道:“既然来了临照院,何不入内?”
“主人未请,怎可贸然而进。”澜沣上前一步,眉宇温润。他代掌天宫,身份不一般,自是无需对古晋回礼。
“十年前和仙君在梧桐古林里曾有一面之缘,当时事急从权,场面混乱,古晋仙君怕是未曾留意到本君。”
十年前梧桐岛凤隐的降世宴会,澜沣作为凤染属意的接班人,自是在场。
“当年古晋年少,做了些荒唐事,不提也罢。”古晋笑着提过。
“见着仙君今日和当年已大为不同,想必秉性亦成长了不少。”
澜沣代掌天宫这些年,身上的威仪与日俱增,却不知为何在这时的古晋面前竟有些施展不开。
咚咚咚!
不远处前殿里寿宴即将开始的钟声传来,澜沣叹了口气,下定决心,朝古晋开口:“其实今日澜沣在此等候,除了想对古晋仙君当面拜谢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拜谢?”古晋眉头挑了挑。
“前些时日,孔雀一族被鹰族欺辱,幸得古晋仙君将遮天伞借予华姝,才免了百鸟岛的祸事……”
“上君是在以天宫执掌者的身份谢我吗?”古晋声音微抬,似是好奇,又似有深意。
澜沣话语一滞,颇带几分赧然,但终是看向古晋坦然道:“不管是天宫的执掌者,还是以我和华姝这些年的旧谊,仙君消弭了两族战乱,我都该来感谢仙君。”
“大泽山虽不涉仙界派争,但这次也算阻了两族争斗,我本做错,但也算无心插柳,澜沣上君不必谢我。至于上君的不情之请……”古晋负手于身后,沉声道:“上君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澜沣一愣:“古晋上君,你……”他顿了顿,“知道本君今日为何而来?”
古晋眼底拂过一抹情绪,复又缓缓沉寂。他道:“古晋曾听闻澜沣上君数千年前仙力就已臻入上君巅峰。”他微一沉默,看向澜沣,缓缓开口:“以古晋堪堪下君巅峰的修为,昨日怕是一入静姝阁,上君便已知晓了吧。”
澜沣沉默,心底难掩诧异。
当年梧桐岛上一面,古晋尚是少年心思,顽劣不堪,他本以为古晋知道华姝和自己的情谊后会按捺不住,未免古晋今日意气用事,搅乱宴席,让华姝和孔雀王丢脸,他才会提早等在临照院外,本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委劝古晋几句,却不想他竟如此锋锐聪明,不仅一句话点名了他的来意,更似早已经做好了决定。
“古晋虽不若上君位尊仙界,但也不是强取豪夺之辈。华姝公主既然从未心仪于我,我自是不会强娶公主为妻。”古晋言语铮铮,朝澜沣颔首,“就算上君今日不来,大泽山的聘书也已无任何意义。”
他轻轻看了澜沣一眼,这一眼,竟带了些许威仪清冷。
澜沣被这目光一扫,神情一愣,想说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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