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身量高大,干净的蓝布道袍罩在身上,长眉朗目,五绺长髯,别有一番道骨仙风。
他眼睛看着孟聪明,嘴里却道:“这位公子,我和你旁边这位义士说句话。”
孟聪明竟然一改往日的懒散与不羁,眼中有一丝激动,但随即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瞧笑天大叫道:“别别别别别……”他话都说不利落了。
那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忍不住噗地笑了。
这小道童猛一看,竟然和孟聪明的气质有些像,眉目清秀却又透着可爱顽皮,显见是个小一号的孟聪明。
老道嗯了一声,这才转过来看着瞧笑天:“义士在江湖上颇有义名,贫道才将重要事情相托,希望义士不让贫道失望。”
看着瞧笑天滑稽的样子,怎么也和义士二字联系不起来,小道童一直捂着嘴才忍住没笑出来。
瞧笑天一边朝酒馆门口退,一边作揖道:“道长容谅呀,在下正在徐徐取得,徐徐……”他已经退到门口,又道,“在下会爱惜羽毛,道长……放心……”说着已退到酒馆门外,随即一个纵身飞了十七八丈远,然后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小道童不以为然道:“这位摘星手真好笑,以为施展轻功就能逃出师父手心了。”
随即他又笑嘻嘻地给孟聪明施礼道:“师兄,下黄山好几个月了,可顺利呀?”
孟聪明顾不得回答小道童的话,急忙向老道行礼,刚口称师父,却被老道拦住了:“哎,你师父是苦松居士,以后不要再叫错了。”
他转头道:“明心,你也记住,不许乱叫。”
小道童吐吐舌头。
孟聪明咬咬嘴唇,不情愿地道:“道长,聪明记住了。道长这些日子可好?”
老道笑道:“贫道一直是好得很,等着那位义士的白玉龙凤杯呢,”他瞟了桌上的茶壶茶碗一眼,“怎么,请出家人喝杯茶吧?”
孟聪明忙道:“小二,上壶新茶!”
道长笑微微道:“拿两个茶杯就好,这刚沏好的茶还热着,不可浪费。”
孟聪明请老道和明心坐下,小二已经麻利地拿来两个茶杯,斟满了茶。
老道喝下一口,赞道:“果然是蓟州的茶,喝着酣劲淋漓,畅快过瘾。”
明心显然也渴了,一下就将茶杯里的茶喝光了,孟聪明要给他续上,他笑嘻嘻地拿起茶壶:“公子和师父好好说话,我来。”
孟聪明心中怅惘,从此,师父只是别人的师父了。
老道脸上的笑容依然淡然:“公子是有些困惑,对吧。”
孟聪明眼一热,低下头。
老道心里暗道:“总是初出茅庐的孩子,虽然聪明胆大,却还是太嫩了。”
老道徐徐啜着茶:“蓟州的茶,果然如它所处的地界,酣劲朴实,喝着畅快。”他含笑看着孟聪明:“贫道算不上是个出世的人,却努力做个出世的人。但人间烦恼多,有时也不能免俗。”
孟聪明了解过去的师父,他和苦松一样,都不是脾气暴虐的严师,但是一旦决定了什么,做徒弟的是万难更改,只有顺从。
老道继续道:“也是出于对苦松的信任,我接了你这个官家子弟,破了自己的规矩。”
孟聪明终于忍不住了:“道长,聪明的父亲虽在国朝为官,品行却是有口皆碑。况且,聪明只愿身属江湖,一辈子浪迹天涯,做个彻底的江湖人。”
老道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那你就忘了那句话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既有这样的志向,又为什么来到蓟州,和这里的军政长官过从甚密?”
孟聪明呐呐:“聪明本是以探案行立江湖,此次来蓟州……”
老道又笑了,那看透一切的眼睛。
孟聪明不敢再说下去。
老道继续含笑道:“是的,其实你无从选择。办了这两件事,你会知道,或许还有更凶险的事等着你去面对,而且是独立面对。”
孟聪明吃惊地看着老道,老道继续道:“贫道都不能免俗,又何况你呢?贫道一生不愿与官家打交道,我们只能就此别过过去的一切。”
孟聪明站了起来:“道长,您预见到聪明的未来是吗?您早就知道有今天是吗?”
老道稳稳坐在方凳上:“贫道不能左右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内心,让贫道预见了你的未来。贫道只是了解你罢了。”
孟聪明喃喃道:“道长了解聪明,可了解的结果,就是今日的断绝师徒之情么?”
老道也站起来,依旧淡然,他不回答孟聪明的话,却道:“公子,昭福寺地处国朝与北燕交界之处,据说香火灵验,声名远播。贫道要去拜访住持难心大师,公子是否介意陪我一起前往?”
孟聪明愣道:“道长……”他随即明白过来,“谨尊道长之意。”
孟聪明牵过马,跳上马的同时,却看到柯云和关正枫向他走来,他向他们抱拳。
老道和明心也上了马,三人往蓟州城外而去。
关正枫愣愣地看着孟聪明纵马远去,奇怪道:“那道人是谁?”
柯云淡定地道:“你今天有眼福,那是晴明散人。”
关正枫张大嘴噢了一声:“和孤鸣鹤、妙常师太齐名的晴明散人?哇,早知道多看两眼了!”
原来这老道竟然是名贯武林,身负武功绝学的晴明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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