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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八乙女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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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港口的船坞边,看着眼睛微红的冈本拧干衣服上的水,一言不发地望向面前的大海。
自校园祭结束,足球队没有再集合过,加之晚上我也不住在建院宿舍,这是我三周以来第一次见到冈本。
实在没想到,两个小时前的那串电话铃声,会成为一场离别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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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正在兼职。
是中岛打来的电话,告诉了我一件让住在建院宿舍的队友非常焦头烂额的事:他们307寝室的几个,在校园祭当天就得知了冈本要出一趟远门的计划,原本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出远门即是逃荒本身。但今天,在他如往常一般出门以后,才恍然间发现他带走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包括这些年大家送他的礼物。也许是早年海外留学的经历,冈本他向来会把寝室当作家,是跟我一样,会在寝室里放上自己的一家一档的人。如今却一齐带走了!这是连逃荒时都没有发生过的事,着实让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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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对不起,我可能还更早的就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但我没有及时说出来。”中岛后悔得一连叹了好几声气,“文化祭结束的时候,我还跟他聊了合租的话题,等下……”声音小了下去,我隐隐约约听到他在向别人打听冈本的下落。
大三的时候,我也听说他俩有合租的想法,还去看了房子。但因为伊野尾意外的收获,这件事就被搁置在了一边。如今,即将离开大学,两人大概是又有了合租的念头。
“……刚才问了房东,也没有看到冈本。我和他原本决定了依旧要租当时看中的那套房,而且冈本把定金都给付上了!结果返校回来,再讲这事的时候,他看起来犹犹豫豫,对之后的生活、工作分配都不带多少期望。我问冈本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没回话,只说过几天会给我一个明确的交代。但结果什么都没说他就消失不见了!!”急得说话都破了音。
我告诉他不要慌,先就近去找住在总统套房里的学长帮忙,我逮着空就出来。我安慰他,既然打过招呼说要出远门,就不算失踪。但他没有讲明目的地,我也是越说越没了底气。一边胡乱地扯掉工作服,一边挂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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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薮联系了一下,让他通知群猫街另外两位帮忙找人以后,我又跟一起兼职的高木讲明了情况。
“我现在就找店长请假。”他回答道。
当年,我向高木介绍了我这份从未换过的兼职,他也来这里应了聘。从那以后,我就和他一起工作到现在。当我们说要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时,手上满是活儿的店长朝相对新手的高木点点头,但对我露出了犯难的表情。每到忙季,店长他总是这样,因为他知道,为了不失去这份稳定的兼职,我不敢请假。哪怕知道不久后即将拥有正式的工作,我也一时没想好该怎样委婉地请求辞职。
但现在得知了这样的消息,我实在没有办法再集中精力。工作一件一件地在累加,六十多岁的店长对我们两个用起了敬语。面对“关照”了我这么久的店长,于情于理,我都很难拒绝。
“我留下来帮店里的忙,我替你。”高木做出妥协。
在我推辞的时候,他告诉我,像这样事关团队的紧急情况,副社长绝不能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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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在人多的团队,在找人方面存在优势。出店的时候,我接到了第二通电话,是伊野尾打来的。“人是找到了,但还是要请正式组所有成员来梦想港集合,这是一件需要征得所有人同意的事。”
虽然我很想夸一下伊野尾,夸他找冈本就像当年在休息室逮我一样容易,还想夸他这次是不是又用了什么不走寻常路的思维,但从他不同于平时那样轻松的语气中,我感觉很不安。问了高木前往港口最短的路线,赶去了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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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所谓的“远门”充其量不过是电车站、火车站这样的地方,但去港口就意味着出海,甚至是出国。这已不再是普通的远行。是多想逃避,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虽然就这件事上,我没有半点说他的资格。
比如,跟宏太吵架的那一次。是实在没想过,关系最好的人,会对我发出“留在足球校队是否有其他居心”的审问。在跟他认识的第一个新年,我就向他坦白过自己是校方资助生的身份,他丝毫不介意甚至替我向其他社员隐瞒,那个时候却把这当作怀疑我的凭据,让我很难接受。一样要嫌弃,为什么不早说呢,我只当他是厌恶我了。当时也是年轻任性,全然不顾副社长的责任,一心想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现在隐隐地感觉,冈本恐怕也是遇上了难以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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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船!冈本你听见没有?”我很少听到伊野尾这么严肃的口吻。
顺着高木指的路线,我第一个冲到了港口,看到伊野尾死拖着不肯下船的冈本,旁边还站着好些洋人。
船渐渐远去,冈本也终于挣脱开伊野尾的手,后者也被甩得踉跄好几步。
才穿过一堵短墙,被挡住了片刻的视线,就看到冈本对着水花四溅的海面大喊起来!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印象当中,除了高木,我们队里好多都是旱鸭子!
“喂!伊野尾?”一连十几秒,没有得到回应,冈本匆匆忙忙地与几个外国人用英语交流了一番,船只靠岸。他连外套都没顾着脱,直接跳下水去——
就在他跳下的瞬间,身体被顶出水面,推向岸边,伊野尾跟着上了岸。
“你,你……”冈本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有潜水证哦~”伊野尾一脸欠揍的坏笑,“不然,你怎么会停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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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冈本气呼呼地要找伊野尾算账,我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让他们注意到我的存在。伊野尾像是遇到了救星,恢复成闲适的表情。冈本见着我后吓了一跳,但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慌慌张张地道歉,没有找任何借口。被我盯久了,就看向船上的洋人,后者好像也在期待他的回答。
“你几点的船?可以等一下吗?”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竭力控制情绪质问他。
他没有拿出船票,而用英语和洋人交流了两句。我没完全听懂,但他回答我说,“可以再等一会儿。”
“那就等大家到齐以后再说,起码,告诉我们你要去哪里行吗?”他没有回答我,眼神依旧在回避。犹犹豫豫地,好像还想回船去。
“……要不,你先把衣服弄干?我看你冷。”我指了指船坞里可以避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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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离开岸边,走向了船坞,但把行李留在了船上。做不了更多事情的我和伊野尾,面面相觑着,等待其他成员的到来。等的过程中,我们试图寻找他执意离开的缘由。
上有事事安排妥当的关工大,下有轻松翻译外国文献的英语功底,冈本在大城不会没有用武之地。最近几年,我们球队也因战争的缘故,几乎没有任何进展,完全不知道他在愁些什么。后来,我们终于想到了一件可能给他造成过较大影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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