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念君……”八乙女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知念一心跟着双马尾女生,没有听见八乙女叫他。八乙女也没再吱声,但旁边队友听到后提醒了知念。
知念连忙转身,“副社长你找我?”
八乙女却辩解称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把手里的文件藏在了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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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副队长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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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八乙女最近确实带着一张居住证模样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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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乙女曾经跟我们开玩笑说,既然替大家保管了居住证,那么以后若要结婚,还得经过他的同意。所以当我发现那确实是知念的证件的时候,猜想八乙女可能是想到那个方面了。
“别一副要送女儿出嫁的伤心妈妈模样,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当时的我,是用这样天真的言语来安慰八乙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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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乙女下定决心的那一天,是我们那年在赛场上踢完最后一场比赛的日子。
虽然好几个星期前输给了制铁厂、按照单败淘汰制的规则应当就此止步,但进入复赛的球队有名次之分,还需要踢几场无关乎晋级,但关乎排位的安慰赛。所以,哪一天离开赛场,是能够大致推算出来的。
在那场比赛开始之前,我看到八乙女带来了所有的居住证件!如果说之前只看到知念的证件的时候,我还有点“事不关己”,这样厚厚的一沓纸出现在眼前时,绝对是带有冲击性的画面。感觉到有什么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即将发生,刚分居两地的大家恐怕会面临一场更为彻底的分离。
或许是受此影响的缘故,又或许是安慰赛实在不重要的缘故,我对于比赛的记忆只剩下了一帧帧模糊的画面:绿茵场上奔跑急停的磨损球鞋,禁区门前弯曲高抬的破洞长袜,球门内高高跃起的陈旧手套,被汗水湿透却又被寒风吹干的鲜艳球服,朦胧冬阳里喘息叫喊的白色烟雾,看台上陪伴喜爱的球队直到最后一刻的灿烂笑脸,以及在哨声中一次又一次飞向蓝天的黑白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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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以后,是固有的反省会。女孩没有像往常那样偷窥知念。说起来,好像女孩没来偷窥已经有段日子了,似乎与大家混熟了以后,进出都是大大方方的。好像也很久没有看到她脸颊绯红的模样了。
事前有听她说,因为知念为她提供的便利,报社获取到了丰厚的素材,销量也有了突破性的增长。在我们告别球场之际,她们报社的社长想亲自来答谢我们球队。所以我猜,那天女孩大概正在为这件事做准备。因为没有了旁人,这成了一场完全没有外在干扰的短会。大家出奇地安静,仿佛都注视着桌上的证件。
“之前说好,最后一场球踢完,就开始放假,过完新年,直到一月份再恢复每周的训练。各位,嗯,难道没有一点兴奋的心情吗?”八乙女在陈述着让人精神振奋的消息,但我们没能给出该有的反应。
在惜败九州制铁以后,好多人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这最后一场比赛的到来。但此刻,没有人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因为接下来的一两个月不训练,而且现在我们分布在两个县城,见面也不太方便……”八乙女的言语中渐渐掺杂了鼻音,“感觉,这个东西,再放在我身边,会给大家添麻烦的。以后,还是归大家自己保管吧。”
他努力微笑的样子,让我们不知所措。在一片沉默中,他把第一张住民票递给了知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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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刚来大城的时候,每个人的居住证件统一由八乙女保管,计划毕业的时候归还。当初只是因为还未成年便离家出远门,便临时做了这样的决定。但之后,大家因为战争的缘故,在关工大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所以证件也就长久地安放在了八乙女的手中。包括新宪法出台的时候,为了图省力,大家也拜托八乙女帮所有人、包括不在场的冈本,一起去仪所转成了住民票。即便之后离开关工大,又因为每周都在有规律地见面,还真没有人想起这回事来。
这一刻,八乙女手捧这一沓沉甸甸的证件时的落寞,恐怕是我这样一个不曾持有过一大家子户口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的。但即便体会不了他的感受,我也能理解他决定一口气发放所有证件的想法。在他看来,知念的事或许不过是个开始。这沓证件的厚度会不断变薄,与其看着它一张一张地减少,不如直接奔向结局。对他来说,这样才是更容易接受的事实。
他又缓缓地拿起了第二张。
我仿佛已经目睹他一张一张地分发完了我们所有人的证件,如同当年他收齐它们时那样。只是他收齐的时候,是那样的吵闹粗暴,但发放时却是这样的沉默温和。我不知道刚到关工大的那一天,薮让八乙女收齐大家的证件,是有意之举,还是无意之措。但对八乙女这样没有家庭的人来说,意义实在非凡。
我在心里默默排演着发到我时的情形,我该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动作去接受。但就在这个时候——
“请等一下!”是知念的声音。
“副社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短期内并没有结婚的计划。”他的脸上是平静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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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他的话可能不假。
在被淘汰的那场比赛结束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了两句他和女孩之间的对话。
“……没事的,下次再赢回来吧,知念君!今天换我来照顾你。一直以来承蒙了不少你的关照,今天的晚饭,我请你……”双马尾女孩的声音里,满满都是羞涩。她大概是不熟悉全国联赛的规则,不知道我们还要踢排位赛,以为马上就要打道回府,所以说了这样的话。
“呃……”知念抓抓后脑勺,“今晚我有安排,要跟成员们一起吃。”
就听他吹吧,我记忆里就没有过输球后太平聊天的画面,聚餐这种事,不存在的。
“那挑你有空的时间吧,我能够安排!”女孩做了让步。
“其实,我一般不会让女孩子请我的。”知念很为难地低了低头。
知念虽然是会把我们坑个遍的小恶魔,但他从来只欺负自己人。
“那,AA制的话,可以吗?”女孩不依不饶。
已经没有了答谢的意味,是不带掩饰的约会请求。在那个相对保守的年代来说,这算是颇为明确的示爱了。
听墙角听得正起劲的我,似乎在和女孩一起,等着知念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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