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何易离开之后,钟拙独自闭目沉思,于是,房间里久久没有动静。
这可将外面那些年轻的钟家子弟给吓的不轻。
刚才那一抹骇人的怖煞之气,他们同样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虽然只存在了片刻,但那股慑人的恐怖之气息却着实叫他们心惊胆寒。
片刻后,这群钟家人手持刀剑冲了进来,见钟拙没事,方才长舒一口气,将兵器收起。
“二叔,那人......就这么让他走了吗?一身森森鬼气,日后若要害人,必然生灵涂炭!”其中一人不无担忧的说道。
钟拙看了他们一眼,叹息道:“一头怖煞的诞生,其灵智要先醒于其卵之前,先与宿主的神识相融想通,以作传承。这之后,还需经历化茧、定性、塑身三道关卡,方可成为一头真正的怖煞。现在灵智虽醒,但有那颗充满杀气的红珠日夜镇压,一时也做不得孽。况且,我就算有心想要除掉这怖,也是力不从心......”
说着,钟拙不由发出一声苦笑,继续说道:“别的倒是不怕,只怕那头怖煞,早已将那位太守大人当成......唉,冤孽,冤孽啊!”
...... ......
梦楼想要重开成为仙当,自然需要重新修缮格局。
所以就算已经定下,也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完全装修完毕,眼下只能等待。
公良雎与裴东,此时应该在营中训练兵马,贾绍带兵去了城外暗中保护红袖,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至于太守府,有秦光、李艾二人代替何易处理民事,也让他能够空出些许闲暇时光,去处理一些私事。
想了想,何易便往周淳家中走去。
自何易入主太守府以来,曾多次劝说过周淳,让他尽快与鸾姨搬去太守府居住,一来是为了保护他们,免得再次被赵家骚扰,二来,何易想让周淳去太守府任职,而且是要职,毕竟,周淳可以说是何易心中为数不多的,能够完全信任的人之一了。
但何易每次向周淳提起此事时,周淳总是摇头拒绝。
他拒绝的理由也十分简单:“哥,我若真的做了官,那你我兄弟,岂不成了主仆吗?不去不去......”
这句话直接让何易没了脾气。
斛阳城最北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处民居小院,这里便是周淳与秦鸾现在居住的地方。
黄土泥墙,放置着几样农具,旁侧有一块小型菜圃,
秦鸾正坐在院子的灶台前,添着柴火,熬着白粥,土灶子上炊烟袅袅,传来一股淡淡的粥香。
这里虽然简陋,但却极具生活的气息。
上一次,何易本是想去集市上看望鸾姨的,但在中途出了些意外,被赵寒陷害,又被常都尉押入了太守府。
之后,因为谋划行动,一直腾不出时间过来,再往后,得了太守一位之后,又要没日没夜的处理民事,更是没有半刻闲暇。
所以,这事也就一拖再拖。
所以到现在,秦鸾都还不知道何易的真实身份。
“娘,您看我带谁会来了!”关上院门,周淳便显得很是兴奋,说话也没了顾忌。
若是母亲知道了何易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也会非常开心的。
秦鸾回头看了一眼,见周淳带着何易来了自家,便起身相迎,道:“原来是何公子来了,上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何公子解围。”
虽然那一日集市上,何易让周淳提前带着她离开了,但事情过后,她却也回去打听过,知道了那日所生之事的真相。
可以说若不是何易解围,她们母子二人只怕早已身陷牢狱,一辈子休想出来了。
这份恩情,不得不还。
秦鸾左右看了看,却也想不出自家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用作谢礼,只能道:“何公子若是不嫌弃,就留下吃一顿便饭吧。”
“好。”何易点头应下,笑着说道:“那就劳烦鸾姨亲自下厨,侄儿也有十多年没尝过鸾姨的手艺了。”
秦鸾刚刚被过身去,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准备下厨做菜,但听到何易这一句话,却是忽地怔在了原地。
侄儿,十多年......
“你是......”
秦鸾骤然转身,一双慈祥的眼睛落在何易那张,越看越觉得熟悉的脸庞之上,惊讶与惊喜的神色很快布满了鸾姨的脸庞。
“娘!他是白大哥啊!十年前被爷爷偷偷送进绝崖狱的白大哥!”周淳在一旁兴奋的说道。
听周淳这般说,而何易又没有否认,秦鸾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看起来仿佛又年轻了几分。
“衍儿啊!你是衍儿!这么多年不见,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秦鸾走过去摸了摸何易的脸颊,似乎又想起了眼前这孩子苦命的身世,感同身受之下,眼眶也开始微微发红:“好好好,活着就好......”
秦鸾忍不住将何易拥进怀中,低声抽泣着。
何易本也是个性子坚毅的人,但被鸾姨这么一抱,顿时觉得鼻子一酸,有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他紧紧抿着嘴唇,强忍着心头不断蹿出来的苦涩之感,咬牙道:“鸾姨,这些年,也苦了你们了。”
何易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绝对不会!
故人相认,本是一件喜事,悲伤的情绪过后,就只剩下重逢的喜悦。
秦鸾亲自下厨,给何易做了几样好菜接风洗尘,三人做于一桌,聊起以前的旧事,又忍不住一阵唏嘘。
“长大了,也成熟了。千万别总想着回去报仇,好好的活下去,才是你爹你娘希望看到的。”秦鸾不断给何易的碗里夹着菜,说道。
她一个女人家,又迈入老年,对于仇恨之类的东西,已经看得很淡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看着好不容易才走出牢狱的何易,又因为仇恨而痛苦余生。
周淳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含糊不清的说道:“可不是嘛哥,当年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就连爷爷都拿你没办法呢!”
一说到周老太爷,秦鸾却是叹了口气,与何易说道:“你刚刚入狱那段时间,我与你周伯伯还想着去狱中看望你,但都被老爷一并拦了下来,并禁止家中所有人接触绝崖狱。后来,老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直至咽气之前,弥留之际时,还曾说出一句:也不知白家那小子长没长记性,希望没有被皇城的人找到......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老爷拦着不让看望,其实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听罢,何易的心情越发沉重。
那时的自己虽然聪明,但绝对算不上成熟,空有一腔复仇的热血,却不知隐忍二字。
若是连命都丢了,何谈仇恨?
在这一点上,周家,尤其是周老太爷,对他可以说有再造之恩。
这份恩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忘却。
“对了,鸾姨,小淳。你们......”这顿饭吃到一半,何易便犹豫着要不要再提一次,让秦鸾母子搬入太守府内居住。
虽然斛阳已定,但他确实是放心不下。
就在何易正要说时,房门外却忽地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何易忽地怔了怔,待他竖耳细听,那悉索之声却又忽然断了去。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鸾姨与周淳,见他们并无察觉,便放下手中碗筷,起身道:“你们先吃着,我出去方便一下就来。”
他目光温和,但在转身背过去的那一瞬间,整张脸顿时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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