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沈妩轻唤了一声,声音喑哑。
哥哥一贯就是用这样的微笑来诓骗她与母亲。
可她倒是宁愿哥哥将心中的怨闷发泄出来,哪怕是迁怒她们,也好过他独自支撑。
每次看到哥哥嘴角的笑,她便心如刀绞。
心中虽酸涩痛楚,沈妩却也保持着明媚的笑意,柔声道:“哥哥,我请了晋大夫来为你看诊。
晋大夫年纪虽轻,但医术很是不凡。”
“谢谢你,阿妩。”沈染颔首一笑,宛若春风般温和。
沈妩却是看的有些难受。
自从哥哥受伤卧床,承恩侯府不知来了多少御医大夫。
每次她和母亲都是满怀期待,可每次得到的都是他们无能为力的摇头叹息。
她和母亲觉得失落,可最是失望的却应是哥哥吧。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心里莫名的紧张不安。
她是不是太冲动了?
若是晋大夫诊治之后,又是一样的摇头叹息,她岂不是再一次在哥哥的伤口上撒盐?
沈染的眸光没有波动,他望了顾锦璃两人一眼,嘴角淡笑不变,“如此便劳烦两位了。”
其实他早就不再抱有幻想,可他若是放弃诊治,便是放弃给母亲和妹妹希望。
有希望是好事,至少不会像他一样已然绝望。
顾锦璃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将手洗净,擦干,顾锦璃一撩衣袍,坐在床榻边上。
纪大夫曾经来过承恩侯府,所以他清楚的知道沈世子的病他没有办法医治,所以便只能做一些辅助工作。
纪大夫将沈染的衣袍轻轻撩开,卷起裤腿,露出了略显惨白的皮肤。
沈妩望了一眼,便转身出了内间,背靠着门柱无声落泪。
顾锦璃的目光落在伤处之上,却没有急着触碰,而是不停的摩擦着双手,直至双手渐暖。
她轻轻的摸着沈染的腿骨,语气也如这般轻柔,“若是哪里痛,或是哪里有不舒服的感觉,一定要说出来,不要刻意忍耐。”
沈染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所以他对这个过程没有丝毫的兴趣。
可顾锦璃清悦温柔的声音让他缓缓睁开了眼,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少年来。
发如鸦羽,面皎如月,是个颇为俊秀的少年。
少年瞧着比他的年岁还要轻,他原以为这个少年只是个学徒,没想到他竟才是那个晋大夫。
沈染点头应下。
他心里一时有了些许好奇,目光落在了那双素手之上。
她的手很软很暖,不像其他大夫指上有茧,或是直接用冰凉的手触碰他。
他的腿现在就如他的心一般脆弱,任何一丝不舒服的感觉,都会让他低落郁郁。
少年的手小的惊人,好像与妹妹的手差不多大。
她轻柔缓慢的检查着他的腿骨和膝盖,有些痒痒的,但这感觉并不让人讨厌。
她始终拧着眉,目光专注的望着他的膝盖。
她的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在触碰一朵娇花。
那种小心翼翼的神色竟他觉得有些好笑。
他的膝盖已经彻底废了,哪里值得如此细致的对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染没注意到,他竟在不觉间已经望了她许久。
半晌之后,顾锦璃为他放下裤腿、衣袍,动作依旧轻柔。
“沈世子,我要为您探个脉。”她语气轻轻淡淡,但莫名的好听。
沈染伸出手臂,任由她将几根细细的玉指放在他的脉搏处。
十指纤长莹白,指甲泛着淡淡的粉,光泽犹如珍珠贝母,十分好看。
沈染不由感到惊讶,大夫竟会有如此一双手吗?
指尖轻动,片刻之后她收回了手,将脉枕放入了医箱之中。
沈染眼睑微垂。
刚才的片刻虽说让他暂忘了心底的忧愁,可他知道,结果不会改变。
他平静的望向顾锦璃,等着她的判词。
“沈世子……”
“晋大夫但说无妨,在下什么都能承受。”
顾锦璃点点头,淡声道:“如此便好。”
果然……
“沈世子的伤能治,但过程不会很舒适。”
“无妨,我……”话音顿下,沈染抬眸望着顾锦璃,眼中满是震惊和怀疑。
他震惊于顾锦璃的话,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不是因为他太过期待,所以才会下意识听到自己想听到的。
“晋大夫刚才说什么?”
顾锦璃嘴角噙着礼貌的淡笑,神色没有一丝不耐,耐心的又回了一遍,“沈世子的伤,在下可以治好。”
沈染因惊愕而下意识的要坐起身来,他双手撑着床榻,可因卧床许久,身子软绵无力,根本就无法起身。
顾锦璃怕他摔到,忙伸手去扶,却不慎碰倒了小几上的茶盏。
外间的沈妩听到屋内的响动,顾不上避嫌急匆匆的推门而入,“哥哥,你怎么了?”
眼中的担忧片刻内化为了惊讶。
沈染正顾锦璃扶着坐起身来,他那双黯淡许久的眸子久违的亮了起来,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身侧的人。
“晋大夫当真能治好我的腿伤?”
沈妩闻后,眸中的震惊不输于沈染,她顾不上贵女的仪态,快步走上前去。
“晋大夫,您真的能治好我哥哥的腿伤?”
人虽是她请来的,可她却也不敢抱有幻想。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顾锦璃,衣袖下的双手紧紧交握,掌心渗出了些许薄汗。
当看到顾锦璃颔首点头,沈妩的心里防线被猛然击碎。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时刻要保持端庄温婉的贵女,她只是一个心疼兄长的妹妹,只是一个也会软弱也会哭泣的小女孩。
她扑在沈染身上,声泪俱下,“哥哥,你听到了吗?你的伤可以治好!
我说过的,哥哥你一定能站起来,一定能继续骑马驰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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