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深,各个府邸沉浸在睡梦之中,只有顾府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正堂之中,顾大老爷与顾二老爷端坐主位,冷眼俯视着跪在屋内瑟瑟发抖的婢女。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还是顾三老爷走进屋内打破了沉默。
“大哥,二哥,听说柴房失火了?李管事没事吧?可查到失火的原因了?”
顾三老爷一进门便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顾二老爷招手让他坐下,并没有一一回答,而是指着跪在地上的婢女道:“她便是纵火之人。”
“竟有人蓄意纵火?真是好大的胆子!”顾三老爷的脑袋突然灵光起来,严肃道:“大哥,二哥,这丫鬟放火该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难道是李管事的同伙?”
顾大老爷深深拧眉,顾二老爷也是神色凝重,两人在望着顾三老爷时,目光都是一样的复杂。
顾三老爷心有茫然,但没想那么多,只喝令婢女抬头,在看清她的面容时,顾三老爷惊得从椅子上“砰”的站了起来。
“荣儿?”
屋内跪着婢女正是静姨娘的贴身婢女荣儿。
“三老爷,奴婢冤枉啊!
奴婢没有放火,奴婢只是恰巧经过柴房附近,发现那里走水正想喊人来救火,便被赶来的侍卫抓住了。”荣儿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三老爷,奴婢与李管事无冤无仇,奴婢为何要放火杀他?
请三老爷明察,还奴婢清白啊!”
顾三老爷不喜欢嫡妻赵氏,最疼爱的便是静姨娘,一月有大半日子都在静姨娘院子里。
是以顾三老爷对荣儿也算了解,这个丫头话不算多,机灵能干,怎么看也不像敢放火杀人的。
顾三老爷是一个很容易被左右思想的人,可顾二老爷的头脑却清晰多了,“你口口声声说冤枉,那你如何解释三更半夜去柴房处?”
荣儿低低啜泣着,委屈的道:“奴婢今夜吃多了些,胃里有些积食,就在府中走走逛逛。”
顾二老爷弯唇,“所以你便从位于东面的静芸院一路逛到了西院的柴房?”
荣儿咬唇,嘴硬的辩解着,“奴婢今夜的确多走了些路,但奴婢真的没有杀人啊。”
顾二老爷眯眸,冷笑道:“你袖口裙摆处的油渍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这是你吃东西不小心蹭上的,火油的味道可不会这么快就消散。”
荣儿紧张的揉捏起双手来,眼珠不停的乱转,“也……也许是奴婢想要救人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
顾二老爷一拍桌子,声音陡然上扬,“你刚才还说你发现柴房走水,未等喊人便被赶到的侍卫扣住,你哪来的时间救火?”
“奴婢……奴婢……”荣儿没想到顾二老爷竟这般难缠,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大老爷看得头痛,他更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便对顾三老爷道:“老三,这个婢女有纵火的嫌疑,不如请静姨娘过来问话吧。”
荣儿只是一个奴婢,奴婢犯错,主子难免被牵连其中,如何都要询问静姨娘一番。
静姨娘似是匆匆赶来,头发松松挽救,清婉可人。
看见荣儿时,她不明所以的微微一怔,怯生生的望着顾三老爷道:“老爷,您唤贱妾来可是荣儿做了什么错事?”
望着清瘦娇弱的枕边人,顾三老爷心中的天平稍稍倾斜。
静儿这般善良,她的婢女又怎么可能杀人?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
顾二老爷却开口打断了顾三老爷的话,开口道:“静姨娘,她可是你的贴身婢女?”
静姨娘轻轻点头。
“那你可知她放火杀害了涉嫌陷害锦儿的李管事?”
“什么?”静姨娘惊呼一声,小脸都被吓白了两分。
她捂着嘴惊愕的望着荣儿,“你……你杀了李管事?”
荣儿哭得满脸是泪,不停的摇头,“姨娘,奴婢没有,这都是误会……”
听完荣儿的哭诉,静姨娘轻轻抿唇,欲言又止。
顾三老爷见了,忙问道:“静儿,你若知道什么不要隐瞒,一定要如实道来。”
静姨娘看了荣儿一眼,几经犹豫,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好,贱妾说。”
“老爷,其实……”静姨娘轻轻一叹,声音哀婉,“其实贱妾曾有意将荣儿许给李管事。”
顾家的三个兄弟一时怔愣,面面相觑。
“李管事虽年长荣儿许多,但贱妾见他行事稳重勤俭,再加上他妻子亡故多年,他始终洁身自好,可见是个深情的人。
荣儿跟了贱妾许久,贱妾自要为她择一户好人家。
荣儿对李管事也颇为满意,只是没想到……”
后面的话静姨娘没说,但众人也都能想到。
李管事醉酒惹事,不但丢了姻缘,只怕性命都难保。
荣儿听到此处潸然泪落,捂着脸呜呜的啜泣起来,倒真有种落难鸳鸯之感。
“既是如此,那为何她刚才不说,甚至不惜说谎隐瞒?”顾二老爷可没有顾三老爷那么好糊弄,冷声质问。
静姨娘感同身受的擦了擦眼角,柔弱的哽咽道:“这种事关乎女子名节,荣儿虽对李管事动了真心,可两人今生难成姻缘,自是不好被人得知。”
顾三老爷狠狠松了口气,笑着道:“女子嘛都脸皮薄,想来是不好意思说。”
当他看到荣儿在屋内跪着的时候,真是被吓了一跳,生怕静儿也被卷入其中,好在只是误会一场,解开就好。
顾大老爷看着顾二老爷,等待听他的判断。
相比时常不带脑子的老三,他还是更相信老二。
顾二老爷上扬嘴角,微微一笑,“如此听来,倒的确是我们误会了……”
静姨娘面上不露分毫,心里却松了口气。
当听说顾锦璃要将李管事交给暗龙卫时,她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听说这世上就没有暗龙卫撬不开的嘴,届时若李管事把她交代出来,她就全完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先行要了李管事的命。
只没想到荣儿的手脚太不利索了,不过好在李管事死了,真相如何任由她说。
静姨娘盈盈福礼,“几位老爷,若这里没有荣儿的事了,贱妾就先带她回去,免得打扰几位老爷商讨正事。”
顾三老爷正想点头,顾二老爷却轻笑出声,眸中泛着精明睿智的光芒,蓦地让静姨娘想到那日与顾锦璃对视相望的场景。
一样的幽黑清亮,一样的能够贯穿人心,一样的让人心生寒意。
“这当真是个可悲可叹的故事,就连我也差点就相信了。”
静姨娘轻轻蹙眉,眸中水光粼粼,似委屈般轻轻咬了下嘴唇,“二老爷这是何意,可是不相信贱妾的话?”
顾二老爷点头,“你的故事,我的确不信。
不过,你是三弟房中人,我不好多言,真相如何,还是请当事人来说吧。”
两个小厮搀着脚步虚浮的李管事从内间中走出,李管事眼中充满了怨怒,沙哑着嗓音道:“静姨娘真是会编故事啊……”
他的声音仿佛被砂纸磨过一般,粗哑的刺耳。
荣儿像是见了鬼一般,指着李管事道:“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死了吗?”
她被带走之前,明明看见侍卫将李管事从柴房抬了出来,给他探鼻息的侍卫摇了摇头,还扯了张帕子盖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就又死而复生了?
顾锦璃挑开帘子从内间走出来,莞尔一笑,“你既心系李管事,如今见他平安,难道不该开心吗?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不如我做主成全你们,让你们这就结成夫妻,如何?”
“不要!”荣儿下意识一口回绝。
“我刚才在内间听你对李管事情深义重,现在怎么反而不愿意了?”顾锦璃幽幽笑问道。
荣儿狠狠咬唇,李管事又老又丑,哪里配得上她。
姨娘刚才不过随便找了一个说辞,她便是嫁人,至少也该找三老爷这般温柔风流的人物才是。
李管事嘶哑着嗓子笑了起来,“她当然不愿意了,只怕她还惦记着三老爷呢!”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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