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枝头经过一年的沉淀,虽去了火气,可也多了一些不甚明显的浊气。这时就需要高温摇茶,将这些许驳杂的浊气散去才好。摇茶不可杂乱无章的摇晃,力道不可太过用力以免撞碎干茶,也不可太轻而没有效用。”
贰喜若有所思地点头。
倒掉无把茶盅的热水,苾菀这才又提了砂铫,缓缓往无把茶盅里倒了半盅热水,再用茶盅里的水注入茶壶。然刚注满茶壶,苾菀便立即合上盖子将茶壶里的水倒入水洗。
“这一步,名叫醒茶,注入热水让揉捻在一起的茶叶舒展开来。水温不可过高,速度不可过慢。”
待茶水一滴不剩后,苾菀这才放下茶壶揭开盖子,将茶盅里剩余的水和茶杯的一并倒去,随后放了个竹把茶漏在无把茶盅上。再次提起砂铫时,苾菀直接将水绕着茶壶口的边缘画着一个圈地注入,水满后放下砂铫合上茶壶盖,再将茶水透过茶漏倒入茶盅,直至再次一滴不剩后,才放下茶壶半揭了茶壶盖。
取下茶漏放在一旁的竹碟上,捏了无把茶盅将茶水倒入两个茶杯,连着杯垫递了一杯放到贰喜面前。这一套动作下来,看似都是贰喜练习过的,但细细分辨就察觉出其中的区别,时快时慢刚柔并济,看得贰喜心悦诚服。
别看小小幼童,毕竟是三公子都夸奖过的人啊!
“品茶也是有讲究的,一看二闻三品。”
听了苾菀的话,贰喜端起茶杯,只见白瓷小杯里盛着七分满的橙红色清透茶水,映着门扉照进的阳光,显出一圈金边,仿若一杯流动的琥珀,看的贰喜都舍不得喝。再端近细嗅,缠绕着玉兰花的茶香丝丝缕缕,却又是诱惑着贰喜将其喝下。凑近嘴边一饮,一口热热的香甜涌入口中,在贰喜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滑下喉咙暖入胃底,仿佛什么都没留下,却又两颊生津口齿留香。
虽然贰喜没喝过别的茶,可这香气口感,很难让人不喜欢。尤其是这茶一入口,仿佛打开了贰喜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对于白玉枝头沏泡的理解,似乎有了某种明悟。来不及仔细揣摩,就听苾菀谆谆教导。
“沏茶本身并不难,难的却是在不同的天气环境中,将不同的茶叶泡出最完美的姿态。这不但是对时间温度的把控,还有对水温茶叶的绝对掌握,这,都是需要时间一点点摸索获悉的。如条件允许,每一泡茶,都要一一品饮,若是苦了酸了涩了,往后才知该如何调整。”
这十来天贰喜也看出来了,因为苾菀整日板着脸,完全没有别的幼童那般活泼嬉闹,也没有和茶室学堂的其他幼童一起同窗学艺。所以苾菀都是自己独来独往,说真的,贰喜是真的佩服起苾菀来,在别的幼童只知道玩泥巴的时候,苾菀已经能传道授业了。这完全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比,差距就好比小茅屋和摩天大楼,也不知苾菀的父母是如何教导的。
贰喜自己是相当不耐烦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可遇到沉稳自制如苾菀,也忍不住怀疑苾菀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说不定大家还可能是老乡。贰喜有时都想用“天王盖地虎”、“四大天王”、“巴啦啦小魔仙”什么的试探试探苾菀,可转头一想,是不是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是,自己的言语难保不会留下什么尾巴。如果是,难不成还真要找**岁的小丫头抱大腿?贰喜稍稍有点丢不下自己的老脸。
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贰喜歇了心思,把苾菀当做严谨认真且师德极为良好的小老师,而不只是小小幼童。所以苾菀说过的话,贰喜不但用功的记在心里,遇到不懂得,也虚心请教。
这次品着杯中茶,听着苾菀的谆谆话语,贰喜更似多了某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明悟。耐着性子和苾菀品完第三泡,看着几面上摆放在旁装了白玉枝头干茶的瓷罐,手和心脏都忍不住有些发痒起来。
好容易换过净手盆里的水,又添了砂铫里的水。苾菀这才起身让出位置。
“你来试试。”
这四个字对贰喜来说,简直犹如天籁。看着早已忍耐良久,现下迫不及待喜形于色的贰喜,苾菀紧抿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砂铫的水新添过,等水沸的时间,苾菀照例捧着茶书跪坐在贰喜坐过的软垫上。贰喜一面为火炉扇风,一面在脑中回放着苾菀的动作,又努力去寻思刚刚的那一抹明悟。
取茶、温杯、摇茶、沏泡,一步步做来,贰喜仿佛沉浸入一种福临心至的空灵状态中。直到第一次沏泡的茶水含入口中,贰喜才在苾菀满目惊疑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可是我哪里尚有不足?”这茶喝着感觉和苾菀泡的没啥大的差别啊,怎么好像苾菀表情不大对劲啊?
入口的茶水甘美香滑,如果说苾菀的白玉枝头是满嘴的玉兰缠茶香,那么贰喜这泡白玉枝头则仿佛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沾染上了那独特的茶香。可惜贰喜是个新手土包子,原本就是同一款茶,只觉得味道都差不多,完全品不出其中的差别。
苾菀望着贰喜还没来得及开口,院外木廊又传来那“磕—哒——磕—哒——”的木屐声音。
“苾菀,快为本公子沏一壶茶来。老二那厮越发小气抠门,将本公子使唤过去劳累半晌,居然连杯茶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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