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点头说:“浩泽说得没错。镇长这样的干部,对于村民来说,只是一个名字。他们根本没办法接触到,也没必要接触。而村干部和镇干部,通常没有太好的见地,工作的办法简单粗暴。以为自己还是像二十年前那样一言九鼎,但现在的人已经不是当年的人了。”
罗雪芬听丈夫那么说,又想到唐浩泽自己在养虾,想来是和一些村干部或者镇干部打过交道的,就问唐浩泽:“浩泽,你觉得农村的工作,现在有那些需要改进?”
唐浩泽这辈子和那些基层干部没打过交道,但他上辈子却没和那些人纠结。如今罗雪芬既然问了,他就将自己“以前”的想法说了出来:“现在的基层工作,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政府在群众当中缺乏公信力。干部代表着政府。干部名为国家干部,但给人的感觉都是在做为自己谋私利的事。正如罗阿姨你说的那样,那是因为缺少信任。”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群众和干部信任在之前是有的,只是已经在过去十多年时间里,已经被挥霍一空。而且一些干部的作风也让群众不敢相信他们做的工作是为了群众着想。又有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这句老话,群众当然也认为更高级的干部也是坏的。于是政府任何决策,群众都会首先去质疑。质疑得不到解释,做起来就没有积极性。事情做的不好,而某些干部又确实会在其中中饱私囊。所以……”
后面的话,他觉得也不用再说了。
罗雪芬点头说:“这确实是现在我们政府工作中一个误区。而且个别基层干部的作风也确实有问题。现在的群众见识面越来越广,思想也越来越开放,但基层干部还是想着‘民不可使知之’。越是这样,干群关系就越紧张。”
唐浩泽笑着说:“那是因为彼此之间缺乏信任。干部认为我们这些人是盲塞的,是说不通的;我们认为他们只是为了升官捞钱不管我们普通人的死活。”
“浩泽,那样想就太不对了。”卢方笑着说。“不过你说的彼此之间缺乏信任,确实是实情。农村工作不好做。”
唐浩泽摇头说:“农村工作,其实本就不应该做太多。现在的人都想致富,政府最主要的工作是为群众提供保障服务,而不是总想着牵着群众鼻子做事。强迫群众去做,结果通常都不太好。”
他想了一下,又说:“只有让群众知道村委或者镇里做了或者正在做哪些实事,群众对政府的信任自然会慢慢培养起来。比如政务公开,将政府想要做的事公开说通了,让我们知道政府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做得怎么样了,如果我们觉得那是有利自己的,自然会支持那样的工作。而且那样做也能让我们知道那些干部做了什么有益的工作。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试着信任他们。”
罗雪芬听到他提到的一个新名词,问:“政务公开?”
唐浩泽点头,说:“都说政府是人民政府,代表人民执政。那为什么内里的工作不能让我们这些人民群众知道?遮遮掩掩的,只会让我们觉得干部在办公室里自己分猪肉吃。”
“哈哈,瞎说什么。还分猪肉吃?”罗雪芬听他这话,不由哈哈大笑。她笑完之后,说。“不过你说到的这个政务公开,听起来还真有可能加强干群关系。”
时间也一点了,她赶着出门也在多说什么。
在他们谈这些时,罗士全当然不会听不懂。他本人也是体制之内的,只是不过不是行政线上的而已。但在体制之内,就不会不懂政治。他好歹也坐在副处级别的位置上,刚才唐浩泽说的“政务公开”,他想到的比卢方更多。他也看出自己姐姐似乎对这个提法起了兴趣。
他看着唐浩泽将自己的观点说明白后就没有多说,觉得这个年轻人确实和卢方说的那样,超乎年龄的沉稳成熟、有分寸。
现在他还发现了这个年轻人的一个优点:善于总结,善于表达。
这两样能力出现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身上,是一种了不得的闪光点。
只是他哪知道,现在的唐浩泽表面是十六七,骨子里却已经是四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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