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也不甘示弱道:“别这样看着我,浮生如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怪不了唐煌,也别去怪紫落,如果你非得怪一个人的话,那就怪我吧,是我帮他修成了龙血体魄。”
“在我看来没了一个龙浮生没关系,只要唐煌能夺下这次武举的榜名,届时他不仅能继承奇门大箓的力量,也是身怀龙血之人,一样能成为这个时代的龙王赵公明!”
此言一出,风雨骤停。
——
死一般的寂静在这对夫妻间弥漫着,持续了很久很久。
龙无獒缓缓道:“原来你都盘算好了,这才是你愿意收他为徒的真正原因……赵曦,我真是小看你了,你现在说的这些话,究竟把皇帝陛下置于何处?!”
“皇帝陛下?”赵曦难以抑制地大笑了起来,“我是先皇嫡长女,本来那张椅子是属于我的,是父皇临死前求我把继承权让给赵问天,他才有机会坐上那张椅子,就凭他那吊儿郎当贪恋女色的性子,何德何能当那君临南陆的皇帝?”
此时此刻,她缓缓从怀里取出一份诏书,几乎要举到龙无獒的眼睛前,嘶着声音道:“这是先皇留给我的遗诏,先皇他虽然没有料到胤**队会南下,但他在遗诏上明确地说了,一旦赵问天的某些举动导致大庆王朝陷入水深火热的危难之中,我就有权力把他给废了!”
“至于我要把皇帝陛下置于何处,就要看他接下来怎么做,若是他当得不好的话,就换别人来当!”
“我是大庆的长公主,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王朝,所以我不在乎谁坐在那张椅子上,唯独不能眼睁睁看着胤国的军队踏入南陆烧杀劫掠,将大庆变成下一个西临或者燕莽。”
“我必须把大庆从亡国的边缘拉回来,这是可怜先皇的愿望,所以,唐煌他必须活着,作为大庆王朝……备用的皇帝。”
赵曦仿佛用尽全力般,凑到龙无獒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出最后一句话。
龙无獒闭上眼睛缓缓道:“是我低估了你赵曦的想法,无论如何,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赵曦,只要我龙无獒一天还是御龙者军队的大都统,我绝不会让那杂种玷污那张历代庆皇坐过的龙椅,你就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玷污?不妨跟你说些我们皇室的秘闻吧。”赵曦淡淡笑道:“你知道历代有多少任庆皇喜欢在那张龙椅上睡妃子,就连你那个红颜早逝的姑姑,也被我父皇在那张龙椅上睡过,当时我才八岁,算是不小心看见的。”
龙浮生狠狠地甩出一记耳光,就想着刮向那张羊脂美玉般的脸庞上,却被赵曦侧脸躲闪过去,然后一掌打在他的胸膛上,让他像是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地吐出一口鲜血。
“你这个婊子……破鞋,我当初在蜀越的时候,就该宰了你那个小杂种,把她的脑袋送回来让你好好瞧瞧。”龙无獒极其狼狈坐在水泊中,牙齿间都是渗出鲜血,嘶着声音道。
赵曦眼神何其不屑道:“你骂我破鞋我承认,骂我婊子可就冤枉我了,毕竟你可没有付我嫖资,而我也不会让你骑到我的身上。”
“至于我女儿,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来落阳见我,无论她到时候是想来见我这个娘亲,还是来跟我争夺天下女子用剑第一的名头,亦或者来杀你们这几个龙将,我都会满足她的要求。”
“这天下女子用剑第一的名头,我赵曦拿得起,自然也放得下!”
赵曦神情冷漠,轻轻抛下这三句话便转身离去,留下龙无獒瘫坐在水泊之中,一脸的不知所措。
——
在大庆皇宫的御医房里,被楚瞬召用水银箭射中胸膛的龙浮生此时正浸泡在一大桶名贵药液中,不断有人往他的浴桶中添入药材后匆匆离去,很快桶里泛绿的药液变得灰白暗淡,正如龙浮生此刻的眼神般,空洞泛白,无力悔恨。
在春秋之地终点的悬崖上,他正处于完全龙化的重要关头,却被楚瞬召射出一道水银箭击中了他的胸膛,水银毒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腐烂他的龙鳞让他险些死在春秋之地中,如今更是严重的损毁了他体内的窍穴和和修炼的信心。
要知道过去的历史早就证明了这一切,水银这种让普通人染上或许只是头晕眼花的液体金属,对他们这些龙血之人而言是世界上最剧烈的毒药,就连皮肤染上水银都会产生极为严重的后果,一身武功尽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
至于那根射到他胸膛的水银箭并非普通的水银箭头,对龙浮生造成的影响也不光是武功尽废那么简单,在箭头射中他胸膛那刹那喷出的水银浓雾才是真正的可怕,令大部分的水银浓雾直接被他吸入肺部,若是现在有人取出他肺一看上面必然遍布水银瘢痕,换句话说现在他每次呼吸的感觉如同溺水般,每呼吸一次就要剧痛一次。
有的人活着比死了还难受,生不如死的同时又不愿放弃生的希望,这才是最痛苦的绝望。
当时站在悬崖上的龙浮生,就是怀着这样的决心,像步履阑珊的将死之人般坠入那道光柱中,最终晋级武举第四轮。
之后的一切他都不知晓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就御药房这里了,每天都是看着那些陌生的御医在他身边来回走动,期间似乎他的叔叔和爷爷也来过一次,好像还在他面前发生了一场争吵,内容似乎也跟那个唐煌有关。
更让他难以遗忘的是那些御医们看他的眼神,宛如看着一具行尸走肉般,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摇头。
眼下的处境怎能不让他愤怒,但又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平生第一次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只能在这里像个死人般等待这次武举的结束,下半辈子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般让人伺候,然而到时候谁会记得他龙浮生曾经是落阳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在御医们的反复换血救治下,龙浮生的意识虽然恢复过来但神志依旧惘然,但意志的清晰便代表着痛苦愈发强烈,内心的悔恨愈发煎熬,这种近乎生与死之间的奇异状态,让他慢慢地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事情。
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身着大红龙衣随意行走在皇宫里的骄子,也不再是那位骑龙驰骋的年轻龙骑兵,更不再是被寄予厚望复兴御龙者军队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窍穴尽毁,动弹不得的废人。
他躺在这汪温热的药液里,过去的记忆像是走马观花般在他脑袋里闪过,泛白的嘴唇颤抖不止,脸颊逐渐深陷下去,就连眼睛里的光也逐渐暗淡下去,像是一道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般。
曾经强大骄傲的他,现在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这坛药液中,等待着御医们宣布向他的家人们交代他的情况或者死亡,就连那掌管生死的阎王爷,似乎在冷漠地注视着他,一直不肯对他施舍死亡的恩赐。
直到四周的灯光已然暗淡下去,龙浮生翻开了眼皮,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浴桶之中,只是并没有死去,但四肢仍旧像是灌满了铅板沉重,胸口上那道可怕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似乎终究是让他活了下去,只是代价是变成一个废人而已。
当他的视野逐渐清晰后,发现自己的身边坐了一个人,这人静静地看着他,既不靠近也不远离,神色谈不上悲伤,但也绝非冷漠。
龙浮生因为身体的劳累和心灵的苦楚,目光很快从她的脸上移开,忽然开始讨厌这个曾经让他求而不得的女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膛上的伤口,嘶着声音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去找他啊。”
紫落凝视着如今落魄不堪的他,轻声道:“我去找他干什么,他又不需要我陪着,反倒是萧王爷让我来看看你,他说你会变成如今这样有我一半的责任,特地让我来跟你道个歉。”
龙浮生嘶着声音道:“我不要你的道歉,你现在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们任何人……给我滚!”
紫落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鬼魂的求而不得,可悲但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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