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野此刻,只觉得比刚才更加坐立难安。尤其是当他抬起头,便看见主位上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
“让各位见笑了。”太子忽然说道。“本宫以往行事荒唐,风流成性。总觉得,身边女人越多,越能体现男子气概。”
“可方才,见到各位,在万花丛中,还泰然自守,忽然觉得以往都是本宫错了,难怪我父皇总说本宫,一身的脂粉气。本宫还不服,说王叔明明比本宫长得更像小白脸,凭什么只说本宫有脂粉气,如今本宫算是看明白了,若连自己都守不住,总败给无穷尽的欲望,又何谈男子气概呢?”
这番话,他说的颇为动容。
在场的武官们,包括冷野,都静静的看着他。
“从今往后,本宫有重任在身,有军人的天职在肩,便要与往日的风花雪月彻底告别了。否则,愧对叔给我争取的机会。也愧在危难时刻,守护着本宫的太子妃。”说到此处,他看向梁玲玉。此时她干涸的眼中,渐渐湿润了起来。
那一晚宫中夜宴,半醉半醒间,被皇帝斥责,被夏贵妃落井下石……这些一幕幕,太子其实都知道。所以他也知道,是谁,用弱小的身体支撑他当时摇摇欲坠的身体和命运。
从那一刻起,他就悔恨自己,从来没有好好看一看身边这个人。
所以当他有机会振作起来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弥补这个自己亏欠了许久的妻子。
所以方才那一幕,既是他故意要做出来向军方的人表明心迹,也是在真情流露。他希望借此机会,在今晚将往昔荒唐的岁月划上句号。
冷野忍不住看了梁玲玉一眼。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感动吧。这样也好。
又过了须臾。太子忽然很好奇的问冷野:“本宫以往只知道冷侍卫是王叔器重的人。今日深交之后,发现你文韬武略,气度不凡。其实依你的才干,若是步入仕途,必定可以大展宏图。为何只是留在王叔身边,做个侍卫官呢?”
冷野道:“其实家父便是南疆城曾经的守将冷玉成。”
听到这个名字,太子立刻露出吃惊的表情。“原来如此!你竟是冷将军的后辈!”
“家父在我十岁时殉国,那时我家里就只剩我一人了。因着我家曾祖父,祖父,父亲和兄长们,都是死在战场上,王爷不忍见我家枝叶凋零,就将我留在身边。”冷野娓娓道来,就像在说别家的事情一般。
梁玲玉听到这里,心里一紧。他的身世,竟是这般惨痛!
太子也是露出一脸惋惜之情。“冷家将的事情,本宫也听说了。你们家一门忠烈,实在让人钦佩感动。只是没想到,我王叔,也是个心肠柔软的人。”
冷野却说:“王爷并非对谁都会心软。身为统帅,说到底,是统领人心和人性。人心需要用仁善来安抚,人性,却不得不用铁腕来治理。这边是恩威并施。”
听完这句话,太子直起身子,双眼睁得老大,满脸写着“佩服”二字。“来人!马从贵!”
“属下在!”
“拿纸和笔来,将冷侍卫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给本宫抄下来!本宫今后身为统帅,要时刻拿出来提醒自己!”
马从贵立刻照办,屁颠屁颠的跑了下去。
冷野和在场武官们却在心底里觉得无比滑稽。太子妃坐在当下,也是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
宴会散场时,太子便又有些喝高了。随从们上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硬是拉着梁玲玉的小胳膊不肯放。
“太子妃……我的太子妃……”他含含糊糊的唠叨着:“你好香啊……”说着,用鼻子凑上前去闻她的脸。
太子妃一脸的尴尬,她与太子尚无夫妻之实,这种忽然而来亲昵举动,让她大为惊悚。
“殿下,您喝多了。”她用另一只胳膊抵着太子的脸。
仓皇间,目光无意中撞见冷野那隐忍着痛苦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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