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场雨,三月里积雪化开,融成了一汪淡泊清水,窗上的晶白霜花已无踪影,院落的绿竹林里冒出了几尖春笋。
要入春了,只是还有些冷罢了。
安临江伸手关了窗,挡住了丝丝湿冷的阴凉寒风,为身后安睡的娇妻再批了一层貂绒皮袄。屋里地龙暖哄哄的,开个小窗透些风通通气也不打紧,只是安临江怕有万一,妻子身子骨娇弱,受不得寒。
妻子生的如花似玉,眉眼含春妩媚天成,像是风流多情的俏媚娘,实则是书香门第的小白绢。两人少年相识,情意缠绵。
青丝稍盘留下一绺贴于脸颊,肌肤胜雪,透出一抹樱红。原本腹部平平坦坦的隆起一个小丘,他实在不能想象里面会有一个生命在活动成长,心头没由来一股酸胀,热流满到眼眶,即惆怅又感动。
年后皇帝就下了旨,一家子人欢欢喜喜接旨,最后宣旨的公公都走了,还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解释清楚后,安大老爷大发雷霆,族中长辈黑脸的黑脸,叹息的叹息。
大老爷一瞬间颓废,手中拿着烟杆,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最后依旧不认命,又叹了一遍:“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总归还是命生在这儿了,当官的祖祖辈辈当官,做生意的再怎么有钱也没法子改头换脸,山里的想去镇里还得跑个一天一夜,总之就是什么人什么命。
安临江其实也不在乎当官,当官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这嘉瑞帝又是个笑面虎,狠角儿,安临江心里每每不踏实,都是因为李华年在下套。
这回算是套牢了。
大老爷感叹了两天,也就哭怪几句天命如此,做生意就做生意吧,这么大的家业,好歹衣食无忧。
可皇帝不知是真不清楚还是故意的,商人最重名头,所有店铺契约都是安氏的落款,没安生几日,又派人来传。
“……朕特封安临江为皇商,赐‘凤’姓,以此荣华,嘉卿……”
安大老爷气得把那杆陪了他十多年的烟杆都摔了,断成了两截,也不再心疼,族里又开了一次大会,安临江状若鹌鹑立在一旁听候数落,只是这些人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早知道这样,还读什么书,功名有什么用,当官有什么用,你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把咋自家的产业栽进去了!”
“……”
安家人看起来团结一致,其实内里早就出了偏差,特别是二房一脉,早年他们家里长子是与他一同上学考试的。
不过他中了榜,人家落了第,更何况大房一直当家作主,生意包揽,所以这心里一直有疙瘩,如今风向一变,开口就是贬低数落。
“二伯,我再不济还有功名在身,即便做生意也是高人一等的……”
“临江……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安临江可不管什么亲戚脸面,生意从来都是管分红的,考试也是各凭本事,他一没欠钱,二没作弊,怎么到他们嘴里,有本事也变成没本事了。
“够了!”
安大老爷听的你一言我一句心中更加烦闷,随即大声喝斥。
“都给我闭嘴!”
他是大房,也是家主,更比二房三房年长了好些岁数,一声厉喝,顿时鸦雀无声,一众人安静的管住了自己的嘴。
二房三房都知道,他们这位大哥,是真的生气了。
人都禁了声,安大老爷才缓和了情绪,琢磨着语气,嘴里带了求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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