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仰着脸回答:“阿兄不记得阿桑,只因他以为阿桑早在十几年前就已死去。而且当年害我兄妹的是大小郑氏,彼时申女君不过是个三岁孩童,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阿兄是个明理人,断然不会迁怒无辜之人。……阿桑也并不记恨申女君……”
“呵呵,你们倒是大度。也罢,你去吧,但是要记得回来,别忘了当初答应本郎君的条件。”
阿桑惊喜叩首:“郎君放心,阿桑不会食言的。”说完跑了出去。
一旁侍卫担忧问道:“郎君,若是让那姓裴的穷小子认出来,不肯放人怎么办?”
李九郎斜睨了他一眼:“你就对本郎君的易容术那么没信心?”
“不、不是……呵呵”侍卫讪笑着退下。
李九郎却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旁人应该认不出来,小月儿那里就说不准了,他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还有珠……,哎,不知会不会嫌弃我糟蹋了她的手艺……”
他嘀咕了几句,竟然逐渐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以至于燕儿唤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燕儿与两个高壮侍卫对视了一眼,他们对她摇摇头,燕儿狐疑地跟着二人退出来。
她叫住了其中一个,问道:“巴尔,你跟在郎君身旁多年,可曾听说过一个叫‘珠儿’或者名字当中有个‘珠’字的人?”
巴尔摇摇头:“不曾。”
燕儿又问:“郎君往日接触的人当中,可有名字与‘珠’字相近的,比如‘祝’或者‘竹’之类?若是有,是男是女,何方人氏?”
巴尔再次摇头。
燕儿还想问,另一个已然不耐烦,语气生冷地道:“你打听这些想做什么?你在郎君身旁伺候也有些时日了,难道不知道郎君最是憎厌旁人窥伺他的私事?我劝你专心侍奉郎君,少生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不该有的心思?
燕儿冷笑,她惟一的心思就是做九郎的妇人,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值得她挖空心思去争取的,难道这点微末的要求也不可以!
远处又隐隐传来打斗之声,她踮脚张望了一下,又回头看着阖得死紧的房门和窗户,心想:九郎口口声声疼爱他的徒儿,遇到事情却全然不顾,也不知道他平素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九郎呢!
宫门早已下钥,御林军在承天门前来回巡视,铠甲的摩擦声传得老远。
云若隐在柱后远远望过去,有些苦恼。宫墙筑得极高,而她如今已无内力,凭轻功翻越已是不可能。而宫墙外围是一圈禁地,别说树了,连高大点的草都没一根,借力而入更是行不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若站得脚都僵了,还没想出办法,只好往回走,想着先回天鸣坊再说。
穿过几条巷子,突然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传入耳际,云若立刻隐在一旁,循声望去,不知哪一户的檐下出现了两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其中一人小声抱怨:“娘的,苟家三娘忒不是东西,得了老子的五十匹绢,连柳娘子的手都没摸到,还被打了一顿,你说,她是不是骗了咱们?哎哟,我的胳膊……怕是要断了!”
另一人扶住他,压低声音道:“我早看这事儿有鬼,谁让你不信我偏信了她。那老虔婆在主子面前不如姓柳的有脸面,才想法儿踩她。咱们这般撞上去,正好被她拿来当刀子使,那五十匹绢算是喂了狗了!”
那人一听,顿时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发誓总有一日要将那苟三娘扒下几层皮来。
另一人连忙按住他:“得了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赶紧先离开这地儿再说。等天亮了人都起来发现咱们,就走不了啦!”
二人急急忙忙跑了,云若才慢慢从角落走出来,正打算离开,肩头被人一拍,倏地回头,一张疏散不羁的俊脸在眼前放大。
“小阿若,听墙角呐?”
云若翻了个白眼:“你怎在这儿?”
“这儿是我家啊。”申显敲着扇子,唇角含笑。
云若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位置原来是培王府的后墙,方才那两人想是从培王府逃出来的。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外袍松松缚就,显见是临时从榻上起来,于是似笑非笑道:“难不成,你是被眉姬赶出来的?”
申显用扇子抵着眉心:“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阿若恁般聪明,叫我好生懊恼。”
“此话何意?”聪明不好么?
“你越聪明,就越发显得我愚钝,我越愚钝,眉儿越瞧不上我,你说,我如何不懊恼?”
“活该。”云若睨了他一眼,表情像是挺受用,心中却在考虑着要不要提醒眉姬,莫被他花言巧语哄了去。
申显瞧了她片刻,凑近笑问:“阿若哪里去?可要我送一程?”
想要瞌睡便扔来个枕头,申显的轻功她是见识过的,带她翻越宫墙绝不是问题。云若也笑了,点头道:“那就多谢了。”
前方树上,一只毛色雪白,红嘴红脚的鸟儿贼头贼脑从叶子后头探出小眼,见二人都没发现自己,扑啦啦飞走,顷刻间没入夜幕。
申显瞟了一眼,抽抽嘴角,对云若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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