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权之术,犹如渔人布网,一环扣一环,一节比一节,密密匝匝,方可无从遗漏。
可是而对于已经出现的失误,他只能想方设法去弥补。正如师父所说,他生来便是要站在巅峰之上的,所以此时他更需要冷静,再大的变故也不能左右原先的计划。
萧陌放开了罗绮,安慰地抚了抚她细白的脖颈,不再去看她委屈而疑惑的眼神,默然回身,跨出殿门。
白允儿瞥了罗绮一眼,见她面色转而苍白,微不可察地撇撇嘴,捧着那只受伤的手赶去前头引路。
雕栏玉砌,碧瓦红墙,似锦繁华一瞬灰。天地苍茫如盖,世景如川流,人若蜉蝣,彷徨其间,不知所去,不知所留。
清冷的空气迎面扑过来,锁人心骨,仿佛前头未知却早有定数的命运,逃不开,所以不得不迎头而上。
萧陌在廊庑停住脚步,在白允儿不解的目光中,飞身上了屋顶。拨开濡湿的枯叶,碧青的陶瓦上,一枚鲜红的南红贝静静躺着。
潮来复潮去,日日有信期。故人误信期,解信归故人。
一夜之间,整个天都花残红褪,黄叶遍地,苍翠尽渡寒烟冷。秋天,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深了。
史载:崇光二年九月末,帝下诏褫夺臣属私卫,增设府军,为有别于府卫,暂归御林。有哗众而违者,以罪论罚,或死或徙,哭声拥巷至郊外。申氏获咎尤甚,累及长男,然以势自保,犹持其位。帝亦圣怀宽宥,仅诏斥耳。天丰置官监马,权掣营帅。自此世勋皆偃,两宫称病。
云若在榻上覆去翻来,小腹坠胀,让她不得安寝。顾氏以为她来了葵水,一天功夫,姜茶端来了十余次,俱被她偷偷倒入荷池。入夜后,更是推说不欲受扰,将菡萏苑清了个空,连顾氏也被请回了自己的住处。
临水的窗户吱一声半开,凉气乘虚而入,卷动帷帘,风烛摇动,一人手脚娴熟地跳入室内。
一包青拧果脯在头顶晃了晃,酸溜溜的气味直窜鼻孔。云若一骨碌爬起来,抢过油纸包,打开,抄起几个丢入口中。
“唔。”她一边大嚼一边叹气,满足地眯了眼。
申显咽了下口水,觍脸凑近:“好吃么?”
云若将纸包往怀里藏了藏,目露警惕:“你不是吃过了么?”
这人,也不知是不是让眉姬短了他的吃食,每次萧月托他带东西过来,只要能入口,他都会从中窃取些许。别问她是如何得知的,看看这么大张的油纸,里头裹着的可怜兮兮一丁点儿果脯,任谁都会怀疑遭了贼。
“德行!天下佳肴还没有本郎君没尝过的,还会瞧上你个丫头片子的吃食儿?”申显刷地抖开扇子,慢悠悠地摇着。
“郎君自然瞧不上的,正好便宜我这小女子。这几日嘴里寡淡得厉害,这小零嘴儿正合我意。”
云若顺着他的话,笑嘻嘻地又丢了一个进嘴,嚼得更起劲了。
满室都是果脯甜酸甜酸的气味,冲得申显只想打喷嚏。
他掏出玉葫芦猛灌一口酒,没好气地抱怨:“天天为你跑腿儿,腿都细了一大圈,还没落个好,早知不揽这苦差事了。哎,你瞧你,病了十来日,如今刚好,嘴竟馋了许多,吃得这么急,也不怕噎着!”
嘴上嫌弃着,还是伸手端过来一盏茶水让云若润喉。
云若猛灌几口,正要接着打趣,突然,申显神情一顿,接着朝云若使了个眼色,闪身避入一处垂地帘幕。
临水的窗户传来几声悉索,仿佛指甲锐物扣入木器的声音。
云若叹了口气,走过去开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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