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底,天越来越冷,做绣活的时候,颜娘经常感觉手没有之前那么灵活,尤其是腊月一到,坐在屋里都能感觉到凉意直往身上钻。
原本凌三娘建议在屋里摆上一个火盆子,却被颜娘制止,苏员外女儿的嫁衣等布料都是上等料子,要是被火星子溅着,反倒是一桩麻烦事。
见她自己有主意,凌三娘也就不再说什么,明显的往她这里来的少了,就算是来了也待不了好一会儿。
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晚一些,初雪降下前,小河村上方的天空已经阴沉了好几天,过了腊八才姗姗来迟。因着天色阴沉,颜娘这几日便没有动针线,与凌三娘一起,帮着温氏打理家里的家务。
腊月二十五,县学才停课放假,凌绩鸣同姜裕成、胡秀生结伴回家,天寒地冻,三人便共同雇了一辆马车,只为遮挡寒冷的北风。
三人虽不在同一个村子,却也相隔不远,到姜裕成和胡秀生家需要经过小河村,所以凌绩鸣是最先到家的。马车刚实到村口,凌绩鸣一下车就见到寒风中立着一个人,只一眼他就确定那人是几月前娶进门的妻子。
颜娘也看到了凌绩鸣的身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他走去,凌绩鸣见他越走越近,刚要跟车上的同窗告别,就听到胡秀生道了一句:“凌兄真是好福气,这么冷的天,嫂夫人竟不惧寒风来接你。”
凌绩鸣面上僵了一下,他知道胡秀生并不是在嘲笑自己,但在颜娘出现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难堪。
好在姜裕成道:“既然凌兄已经到了,那我们也就不再多留。”说完对车把式道:“大叔,我们掉头去姜家村吧。”
车把式也想送完人早点回家,于是很快便驱车走了。
颜娘将手里的披风递给凌绩鸣,“夫君,娘让我来接你,这披风也是她让我带来的。”
凌绩鸣看也没看她,直接从她面前走过,颜娘只好抱着披风紧跟在他身后。回到家,温氏见凌绩鸣身上没有披风,又看到颜娘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转头对凌绩鸣道:“二郎,这么冷的天该冻着了吧,快进屋,娘给你煮了姜汤,先喝一碗去去寒。”
颜娘看着她对凌绩鸣嘘寒问暖,没有空斥责自己,连忙回屋将披风放下,又去灶房里烤火。在灶房里坐了一会儿,她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一点,先前凌绩鸣还没到,温氏便让她去村口等着,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她在寒风中差点被冻僵。
她也想喝一碗姜汤,但温氏为了让儿子回来就能喝上,把熬姜汤的砂锅搬到了她那屋里的炉子上煨着,颜娘不想过去自找不痛快,想了想,切了两片生姜嚼了吞下肚。
辛辣刺鼻的味道充斥着口鼻,颜娘忍不住红了眼睛,却也是生姜的这个狠劲让她感觉到五脏六腑充满了暖意。
凌绩鸣回来了,晚饭自然准备的要比往日丰盛的多,温氏一晚上不停的为儿子夹菜,凌三娘则照例埋怨温氏偏心,凌老爹偶尔也会插上几句话,只有颜娘一个人捧着碗一声不吭的吃饭。
吃完饭,凌绩鸣被温氏和凌老爹叫到了房里,颜娘在灶房收拾,凌三娘则坐在灶膛前跟嫂子抱怨。
“二嫂,我娘太偏心了,我二哥就是她的命根子,只要他一回来,我就跟捡来的一样。”
儿媳妇不能说婆婆的坏话,颜娘只好道:“你二哥一月才能回来几天,娘定是觉得他读书辛苦便多疼了他几分。”
凌三娘撇了撇嘴,“才不是呢,我娘就是不疼我,以前大姐还没出嫁前,她对大姐和二哥一样好,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变了。”
这话颜娘不知道该怎么接,为难之际她看到凌绩鸣站在灶房门口,连忙问:“夫君,你怎么来了?”
凌绩鸣是读书人,温氏和凌老爹从来不让他挨近灶房,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现下看到他出现在这里,颜娘不免有些惊讶。
凌三娘也看到了他,冲他哼哼了两句连二哥都没喊就走了。
凌绩鸣对颜娘道:“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回屋里去。”
颜娘连忙道:“要不你先回房等一下,我弄完了就马上过来。”
凌绩鸣点了点头。
等颜娘急急忙忙收拾好灶房回屋,就看见凌绩鸣半倚在床边,手上翻着一本书。颜娘进来时的声响引着他抬起头。
颜娘不肯挨着他坐,但也不想站着说话,于是将平时做针线活的小杌子挪过来坐下。问:“夫君,你要跟我说什么?”
凌绩鸣没有回答她,视线落在针线笸箩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以后你不要去镇上接绣活了。”
听了这话,颜娘兀地抬头看向他,“夫君为何要这样说?”
凌绩鸣绷着脸道:“我们凌家还没落魄到需要女人来养家糊口,我说的话你照做就是。”说完这一句,见颜娘没有应声,又冷声道:“你要是执迷不悟,那就回聂家去吧,我不会要一个让我丢脸的妻子。”
这话的意思已经明了,如果颜娘执意要接绣活,他就会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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