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油灯下,目光淡然的看着映在墙上重重叠叠晃动的影子,今日中午时分王氏跟她说的那些话还历历在耳,说什么以后抢到的饭得给她这个当娘的留下来,不然弟弟没奶吃,以后长不好了爹娘受罪,当姐姐的嫁了以后也没有娘家人撑腰了,又说自己身体不好,家里只靠着爹,也要给爹留点饭,让爹吃得饱饱的才能把弟弟养大,还说三房不得吴婆子喜欢,做娘的没本事,护不住俩人,当姐姐的要多担待,以后不要让婆婆打娘,不然娘受伤了弟弟可咋办,一边哭一边拉着田春珠的手问她把藏起来的饭菜放哪里了。
田春珠看着王氏卑劣的演技,心里长久以来的疑惑和那不知何来的违和感终于有了解释,为什么每一次吴婆子发落王氏时王氏都会无意间将田春珠推上前,为什么每一次吴婆子跟田春珠起冲突,王氏的劝告都能将吴婆子的怒火撩拨出新一层高度,为什么家里虽然苛待田春珠,但到底给她留了该得的口粮,可这孩子的身体还是会瘦到脱形。
如果原来的田春珠所受的苦难都来自田家,那么一半原因得怪吴婆子,另一大半原因则要拜这位可怜柔弱的养母所赐。
王氏才是整个田家里真正的那条毒蛇!
至于什么族规,那是她今日躺在李家半睡半醒时听到李家孙儿背诵家训时听来的,还有梁上的银钱,也是因为那一块地方的灰尘落得不均匀,实在太可疑的缘故,被她猜中了而已。
她确实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田春珠吹灭油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上房传来几声尖叫还有纠打声,紧接着孩子哭闹,男人们的劝告,还有大房沈氏阴阳怪气的声音,吵吵嚷嚷听起来很热闹。
一边侧耳听着上房的动静,田春珠一边随手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床榻,薄被上有田宝东的襁褓布,温热的,应该是刚才换下来的脏布。
田春珠厌恶地团了一团,手突然摸到布料上的一点刺绣,下意识认真辨别了一会儿,这才扔到一边不做理会。
上房的响动不外乎就是哭叫斥责,外加孩子的嚎哭以及男人低沉嗓音的劝告,田春珠不一会儿就失了兴趣,躺在自己的床上安然睡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田春珠一觉睡到自然醒,房间里已然没有了田野的身影,就连王氏跟田宝东都不见踪影。
田春珠扫了一眼就漠不关心的转开眼,收拾收拾出了屋子。
院子中江氏正在晒豆子,蹲在地上捡豆子中的豆荚杂物,听到声响抬头看到田春珠,目光闪了闪,复又低头忙碌,没有说话。
田春珠也懒得跟这家人有什么交情,抬腿跨过她晾晒的谷物,走去上房门口,刚转过门栏就看到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王氏,只见她膝盖到小腿处的裤管已经全被露水打湿,头发上也雾蒙蒙一层水雾,散乱着披在脸上,脸色青红白相交错,双眼空洞无神,一只眼乌青,嘴角的血渍还没擦干,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地破破烂烂,几乎遮不了体,王氏却丝毫没有留意到,只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呆呆跪着。
田春珠站在一旁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这才收拾好脸上的微笑,换上惊慌悲戚,低低叫了一声娘,就跟着在王氏身边跪下来,哀哀冲屋里喊,“奶啊,我娘知错了,你饶了她吧,她只想留点体己钱呀!她说自己没有儿子,还天天让奶折腾磋磨,哪一天我爹也要休了她,她就没去处,只能存点钱给自己留条后路呀奶。我娘苦啊,她说田家没给她活路,她得自己挣条路出来啊,她没有坏心的,奶呀你原谅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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