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景元泽也送走后,程馥陷入沉思,吴缨让大家都下去用饭休息,他留下来陪小姑娘。
“唉……”
“怎么了?”
小姑娘又叹了口气,“长跑赛前金陵城会涌入大量外城和外地的游人,如果我们推出一条优质的观赏线路,住最好的客栈,包每日三顿,第一日游内河各景,第二日上柿子山登江南第一楼,第三日看比赛,第四日送客,也是条财路。只是这钱赚得辛苦,还操心。”不如多开两家小酒馆来得轻松。
“怎么个操心法?”吴缨再一次佩服对方的脑子,就跟景元泽聊了几句,马上有了新的点子。
程馥展开纸推到他面前,“我说,你来算。”
吴缨拿起笔沾了点墨汁。
“要赚钱就要做精,金陵最好的客店一间屋子多少钱?”
“据我所知百两以上,按中上的吧,十两。”
“假设我们招揽了十个游人,互相都不认识,不便拼屋同住,那么一日就是一百两,四日四百两。然后每日三顿,金陵最好的饭庄,粗算每人每顿八两银子,一日下来二百四十两,三日七百二十两。车马钱、游船钱、浆洗大妈工钱、陪游工钱加一块算二百两吧。游客难得来金陵一趟,总要买些土产回去,那么陪游可以把他们带去跟咱们有合作的商号,只要游客买了东西,这些商号就会给咱们返两成的钱。游客买得越多返得越多。”
吴缨把程馥提到的,和他自己顺着对方思路想到的都罗列在纸上,发现这还真是不小的一笔成本,但程馥后面也说了,跟商户合作能赚回本。
“问题出在哪?”他觉得这个模式太棒了。甚至客栈、饭庄、游船都可以合作。
“问题就出在人头费上。你瞧,每个人至少要交二百两,咱们才有得赚。可能出得起二百两玩四天的游客,会是寻常百姓么?多半家境不差,那么他们根本不需要同不相识的外人一块登山游河逛铺子。”
吴缨蹙眉,“那普通的客栈、每顿一两银子……”自己都说不下去。如果把游客档次降低,那么他们也赚不到几个钱,纯粹白折腾。满上、鸿泽行、两河轩现在做的任何一桩买卖都比这个来钱多。
“虽说这点子咱们用不着,但对于有的人来说却是救命稻草。你卖给我吧,我给别人做。”
程馥啊了声,觉得突然,“我就出了张嘴随便胡诌,没那么厚脸皮还要钱。只要不是吴家和姚家,你爱帮谁帮谁。”
吴缨失笑,不是因为吴家,而是姚家。姚黎玉自从上回吃了亏,就没消停过,动不动就派人来找茬,每次都铩羽而归。但偏偏越挫越勇,实在讨嫌得很。
“我要回去睡会儿,你也去歇半日,晚上上家里,咱们说说接下来的安排。”程馥打着呵欠,慢吞吞地爬起来,挨着玖玖,领着骆行下楼回家。
最近想得有点多,程馥确实缺觉得很,回到家之后便关进屋子里陷入沉睡。外头的人都尽量将动静减轻,免得扰到她。
“杜姐,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我真帮不上忙……拿回去拿回去。”花大妈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
闻香和玖玖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又来了?”白居抱着两只猫走过来。
“我去赶他们走。”远藤放下簸箕,撸起袖子。
“别,小姐睡着呢。你先去门边候着,看到她要敲门,立马赶走。”闻香担心地望了眼程馥的屋子,小姐好不容易睡上一会儿,可不能让乱七八糟的人打扰了。
远藤去守门后,白居把两只猫放下,由它们自己玩,“这杜姐脸皮子真厚。”
“不厚能当媒人么。”
“咱们少爷才十二岁。”白居小声。
闻香也觉得气人,“可不是,还想让少爷当上门女婿。”她和玖玖都是主子从京城带到金陵的,因为信任,主子在她们面前也不避讳关于身世的话题,所以她们都已经知道主子原来姓顾,是梁国公府的嫡少爷嫡小姐,因为一些缘故离开了顾家。
就凭曾经有这样的出身,两位主子再落魄也不会给人当牛做马,况且哪里落魄啦,少爷会读书,小姐会赚钱,还准备搬大宅子,程家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
“杜妈妈您又来啦。”远藤皮笑肉不笑。
妇人打扮不俗,偏长年累月相由心生,那张市侩脸太过明显,一点都不讨喜,“有没有茶,给我倒杯。”她一边用帕子扇热,一边不拿正眼看远藤。
“杜妈妈,水刚上炉子,还没滚呢。”
“那梨总有吧,快,别磨叽,给我拿两个来解解渴。哎哟这天怎么那么热……”
远藤无奈地往后看几位小伙伴,闻香一跺脚,跑到厨房拿了两个汁水饱满的梨出来,塞给杜姐。
可惜杜姐拿了梨子还不满意,“堵这儿当门神呢?还不快让开。”
闻香对她福了福,“杜妈妈,我们家少爷小姐都不在,您改日再来吧。”
程寒在渔北书院念书这事她清清楚楚,程馥她几乎没见过,只知道她在外头做生意。本来还想细细了解一番的,听说做买卖之后,就吐了口唾沫,嫌弃得不行。所以到现在也不知道程馥长什么样,做什么营生。
“不是我说,你们少爷年纪轻轻就成了秀才老爷,将来造化大了去,可偏有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妹妹,真真是拖后腿。依我看赶紧填二十两嫁妆送人当童养媳去。省得你家少爷将来当了举人老爷,进士老爷,让人知道有这么个妹子名声不好。”
程馥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外头吵杂声,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缓缓坐起来,拍了拍脸,下床穿衣裳,整理头发,慢条斯理地走出去。
骆行就坐在她屋子外的走廊上,正兴致勃勃地看大门那边的热闹。
“怎么打起来了?”小姑娘睡意没散,说话软软糯糯的。
骆行成日跟着她出门,家里发生了什么也不大清楚,“趴地上那个婆子是杜姐,专门帮大户人家牵红线的。”
“你去问问她。”
“我去?”
程馥低头看他,“你要是不去,我就让她给你张罗媳妇。”
“我去!我去!”骆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起来往大门奔去。
书房里,闻香几个孩子灰头土脸地站在程馥面前,她瞅着他们一个个不觉得自己有错的神态,话到嘴边,还是算了。
“还以为小姐要罚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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