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韬身上有庭杖的伤,不乐意做马车,轿子从东宫一路抬进程家,人虽然气色不好,但神态轻松,似乎没把这场惩戒当回事。不过程馥还是命人准备了厚厚的坐垫,靠背也换了毛绒的,尽可能让他舒服些。
“张家的案子你选择我,不会是这个结果。”他是有些不满。
程馥知道迟早有天对方会为这件事找上门,好声好气的解释道:“张家的案子只有大理寺有那个魄力追查到底,既是经了大理寺的手,绕过皇上转到东宫,皇上会怎么想徐大人?再者,您也不缺这份政绩。”
赵燕韬拿起茶喝了口,“那你可知皇上至今没有做决断是为什么?”
程馥又给他添了茶,“不管皇上在想什么,对您都不见得是坏事。”
赵燕韬有点兴趣了,“此话怎讲?”
“大越律摆在那儿,皇上再偏颇也不可能打自己的脸。我猜右相之位会在一片平和中让渡,然后张家免不了一场清洗。换做是你,愿意一个人才辈出的世家就此衰败,还是砍掉老木留下新芽?”
“新芽?”
程馥不作声,让他自己想。
赵燕韬当然不需要她说得那么详细。
“你就一点都不委屈?”他不信。
程馥苦笑,“只要张家没有被抓到造反的决定性证据,您的父皇就不会让他们覆灭。我不过升斗小民,我的委屈于高高在上的君主而言算什么。”
她没有告诉赵燕韬张家即便不会覆灭,日子好过不到哪里去。如今京城的帮会都盯上了他们,没个十年八年,张家是缓不过来的。而十年后大越是什么景象,在失去张相之后的张家还有没有如今的大势,谁都不知道。
赵燕韬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更觉得承启帝不厚道。但事已至此,再讨论下去也不会改变什么。“我今晚过来还有一事,陈家你暂且收手。”
程馥目光闪过一丝讶异,“殿下这是何意?”
“如今大理寺还在查张家其他罪名,陈家跟张家这几年来往密切,牵连甚多。你舅舅……陈朝河想自保,求到了我头上。”赵燕韬认为陈家突然这么火急火燎的,未必就是怕被张家拖进泥潭里,应该还有对程家兄妹的不放心。
见小姑娘闷头喝茶,没有答复,赵燕韬有些不悦,但他能理解。陈家所作所为虽没有张家和顾家这么过分,但选择了站队,那便是一种态度。现在是程家兄妹复仇成功,可反过来呢?陈家怕是会跟着张家一起当刽子手吧。
当初若一直袖手旁观,不为难他们以前的仆从,不帮着张家找他们兄妹麻烦,管好陈梦铃,也不至于连点头亲戚都做不成。
陈家没有败,底蕴在那儿,可架不住如今理都在程寒程馥兄妹这边。暗面解决不了他们,明面就更难了。今时今日的程寒和程馥早不是看人脸色,被人欺凌的孩子,他们又坏又不怕死。
“我用得着他们。”不得已,赵燕韬诚实交代。
程馥总算开口,“您用您的,我忙我的,这不冲突吧?若是仗着有东宫这个靠山,对我们兄妹颐指气使,碍着跟您的关联,我们兄妹不得不忍气吞声……怎么想都不划算。”
“我们兄妹放着已成局面的江南不呆,举家回京,为的是什么?”她望着对方,双目亮亮的。
说不通,赵燕韬有些郁闷。一方面他想用陈家,一方面设身处地站在小兄妹的位置,他也很难放下。
“殿下,是陈家要您来做这个说客,还是您自己要给陈家鞍前马后的?您是储君,陈家因着张家的事处于被动,怎么还好意思对您提这么多非分要求。您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谁不是天生就要以你为尊?怎么的,这理亏的还做起您的主子来了?”程馥失笑。
“我们跟陈家、顾家、张家、睿王,永远不会和解。这是我们私人恩怨,跟您的江山社稷有什么关系?大越缺了这几家要败落不成,一朝天子一朝臣,您这么给他们脸面不是助长他们气焰吗?您难道不该多看看新贵们?我瞧着这次协助大理寺办案的谷千户就是个人才。”
赵燕韬定定看着她的脸,脑子里那个念头又蹦了出来:如果程馥早生几年,是不是就没闵秦悦什么事了?这种不把事当事的性格真是很对他的味。
“换茶,难喝死了。”他忍无可忍。
程馥莫名其妙,这茶已经是家里最好的了,是金陵小茶馆最顶级的,怎么还被嫌弃上了。她忍不住想去东宫品一品那些特供皇室的茶叶,看看到底有多了不得。
徐则跟广植过来看徐野,得知太子也在,有点意外。
屁股上好这么快?
赵燕韬看程馥特别乖巧地给徐则行礼,张了张嘴,差点失态。这死丫头对他行礼越来越敷衍,乖巧更是不存在的,他以为她对谁都这样。
不过能私下跟徐则见面,于赵燕韬来说机会难得,麻溜地把程馥撇到一边,自顾自地跟徐则聊起来。程馥也不在意,交代伺候的人去准备些宵夜,然后拉着徐野回了大书房。
她最近忙着选小酒馆的年礼,还要写《二小姐》的别章,要亲力亲为的事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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