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它陡然觉得,那个男人笔直的脊背似乎有些弯曲,有了明显的萧索之相。
“他怎么了?”苍狼心想。它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对这个人放下了戒备。而理所应当的,没人回答它心中的疑问。
几声轻响过后,铁笼被人打开。墨霜进笼用钥匙去开绑在苍狼身上的铁链,然而试了半天,锁头没开得了,钥匙倒是很不争气的断了。
“这把钥匙开不了吗?”笼中的苍狼静静的看着男人的动作。
“嗯,假的。”墨霜拿起锁头细看。
这应该是那个不良商人给自己的一点小报复。
苍狼沉默了,他该不会跟这个铁链子粘一辈子吧!更何况,这铁链的末端还是焊接在笼壁上的!
“没事。”像是看出了对方所想,墨霜淡淡一句。随后令它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但见那比成年男子拇指还粗的铁链,居然在墨霜用力的拉扯下直接断开来。而他似乎也没费多大力气,扯断铁链的神情就如同砍瓜切菜般的平静轻松。
他大气也不喘一口。直接抱起浑身脏兮兮、呆若木鸡的苍狼就往屋里走。
等苍狼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被人轻柔的放在了凳子上。而此刻,小宫主也恰好回来。
“店里的牛羊肉都不新鲜,我出去买了些……咦?它好了么?”女子瞟见此刻一扫狂躁、乖乖坐在凳子上的苍狼诧异道。
她所说的“好”,不过指的是苍狼性子的转变而不是腿伤。墨霜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当下轻轻点了点头。
“真厉害。”冰药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称赞了一句,让男人颇感受宠若惊。
“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女子用祖语对着二人说,接着将买回来的好大一包熟牛肉和羊肉从汇芸囊中取出铺开,顿时房内浓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明显是很长时间没吃过一顿饱饭的苍狼一双眼睛仿佛长在了食物上似的,喉咙上下滚动的时候发出了一种令人尴尬的呼噜声。然而它还是下意识戒备而警觉的看了女子一眼。
“要杀你,不用这么麻烦。”墨霜剑眉微微一皱在一旁冷冷道。然后直接用手掰了一大块羊肉放到嘴里大嚼起来。
见男人动作,苍狼再也顾不得什么下毒不下毒又或者是吃相好不好看了。它整个人,不,是整头人狼扑了上去,然后一手撕下一块肉来,左右开弓的就往嘴里一顿狂塞。
“慢点吃,小心噎着!”冰药端过一杯水来,然而苍狼根本不予理会。女子放下杯子看着男人“我们的让小保送到外面了。你陪我赏赏花吹吹风?”
墨霜犹豫片刻,随之而去。
用膳时分他依旧头不离帽的顶着那灰得快要落土的斗笠。一张长椅被他坐了个对角。仿佛对面那个与之共进膳食的是一头生猛的母老虎而不是温婉俏丽的佳人。
话题由冰药开头,以墨霜结束。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却丝毫不显轻松欢快,反而有一种浓郁到可闻的尴尬。这种尴尬像毒烟似的在二人之间愈演愈烈,以至于所谓的“赏花吹风”变成了“相顾无言”。
墨霜木讷而机械的刨着饭,屁股已经挪到了凳子边缘,半蹲半坐的维持着自己僵硬的姿势。
“还记得你跟我第一次在一起用膳的场景吗?你也是这样的。”
冰药将夹起的菜放到墨霜碗里带着笑意,“嗯……离现在有二十多年了吧?我记得那一次是朱雀偷了明滅(音灭)的符令带你从左权使的后山校场里溜出来的。我们在……亶(音胆)爱山碰巧遇见了。还记得么?”
墨霜扒饭的速度有所减缓,似乎也在回忆着二十多年前的事。
记得,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可以说得上是这四百六十八年里他过得最快活的一天。而那一段在后山校场的生活虽累虽苦,但那也是他迈出阴影的第一个地方。
——在那里,他交到了第一个朋友,有了第一次微笑;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关怀”的东西,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肝胆相照”。在第一次不自量力的为人出头后,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被人需要的、自己的努力不是白费的。
当然,在那一段日子里,他也第一次对面前的女子有了“图谋不轨”的倾慕之情,以及……以及兴起了对那个人反抗的欲望。
一想到那个他不想恨却又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人,这前一刻美妙的心情就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我……吃完了。”他放下碗筷没敢去看冰药。右手不自觉的抬起扶着帽檐,屁股早已离开凳面,一副临阵脱逃的样子。
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并没有去揭露或者责怪。毕竟,她已经有点儿习惯了。
“你去吧。”
男人“嗯”了一声,跑出了抱头鼠窜的气势。
“桌子上的药,留给你的!”冰药提高了嗓音在他身后喊了一句,也不知他到底听没听见。
房门被猛的掀闭一半,大刀阔斧的动作把屋内正吃饱歇息的苍狼给惊了个哆嗦。还没等它开口询问,那人又皱着眉头、一脸燥意的将门完全推开。
墨霜看着门外湛蓝的天空心下呼出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一脸惊诧的苍狼。然后再度以波澜不惊的平淡语气说道:“吃完了就帮你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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