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说书老先生初时心有所忌,不知这个小姑娘究竟何人,转念一想,她也不过是个韶龄少女,哪里就懂得此等秘史,因此略一停顿,笑道:“这位姑娘信口雌黄,歪曲皇家秘史,就不怕被官家闻知,定你个大不敬之罪。只怕到时连老夫也要被你连累。”霍诗绮有意驳斥,一时语塞,竟不知从何说起,心中一急,俏脸不禁微红。谢堂燕抢上一步,将她护在身后,朝那老先生道:“你这老头好不晓事,当街妄言皇家之事在前,出言不逊在后,本姑娘念你年高,识相的赶快走人。”围观众人眼见不好,纷纷散去。那老先生哈哈大笑,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老夫面前口出狂言。”谢堂燕柳眉倒竖,怒道:“欺人太甚。”冲上前去,将他说书木桌一把推倒,斜喇喇落入河中。张闵怕说书老先生气急败坏之下伤到谢堂燕,忙上前隔在二人中间,朝老先生道:“得罪之处,老丈勿怪。”又朝谢堂燕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罢,司徒大人该着急了。”说着携了谢堂燕就走。
忽有一人拦在四人面前,身法之快,倏忽而至。宇文迪吃了一惊,见是个和尚,眉宇之间煞气隐然,心下暗道不妙,不禁望向张闵。张闵朝那和尚合十道:“这位大师,何故挡住在下去路?”那和尚道:“出家人本不该与人生非,然遇见不平事便想管上一管。”张闵心知今日之事己方有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谢堂燕上前道:“大和尚,你只瞧见我推倒了他的桌子,却不知此事的前因后果。倘若你知道了事情原委,便会明白冤枉了好人。”和尚冷笑道:“你们以多欺少,只怕好人有限。”霍诗绮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和尚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无故未敢邀故人。”宇文迪道:“我们萍水相逢,大师何以故人相称?”和尚微微一笑,“施主不识贫僧,贫僧却识得施主。”宇文迪道:“大师究竟意欲何为?”和尚合十道:“请诸位赴城北吴王庙一叙。”那吴王庙位于建康城北江边,为供奉前人孙仲谋而建。宇文迪暗道:“这和尚如何识得我?听他口音,似是三晋之人,莫非是太原摩坷寺的和尚?”忽然心中一动:“哎呀,我与闵哥曾经去过太原赵王宫内,想必他因此而记得我。如今只怕是来者不善。”朝张闵暗暗使个眼色,一面笑道:“我等奉了司徒大人之命出来办差,即将回宫复命,不敢远赴城外。大师尊号如何称呼,待我等复命已毕,再上门候教。”和尚冷冷一笑,“你不必拿司徒名号唬人,若能让你唬住,贫僧也就不来这一遭了。”谢堂燕见状,道:“哼,大和尚胡搅蛮缠,咱们不理他。”说着拉张闵转身从旁斜斜绕过。四人走了不过一丈,又有一和尚挡在面前,宇文迪见他与身后那和尚一般装束,知道二僧是同门,心下暗思脱身之策。
便在此时,只听天桥上一人啧啧称奇,“怪道人人向往帝都繁华,原来这般昌隆鼎盛,连和尚也坠入了十丈软红。”宇文迪闻声望去,见是黄有道,身旁站着一位娇滴滴的姑娘,不禁暗道:“当日他易容成我的模样害死石智,进而嫁祸给我,使得我一度处境十分艰难。此人心术不正,须得加以防范。”二僧见他出言讥讽,齐声道:“尊驾是谁?”蓦地瞧见他身旁站着的姑娘,不待黄有道回答,朝她齐声怒道:“这位可是河东银蛇寨念奴姑娘?”连问两遍,念奴浑似不闻。黄有道转头一看,见念奴正痴痴瞧向张闵,眼波流转,含情脉脉。黄有道重重咳嗽一声,道:“太原亦是河北大邑,竟也容不下摩坷寺的高僧们,直须到此京都所在方能满足寻欢之趣。如影、摄魂,你们的师父灭法老和尚何在?教他快快出来。”二僧被他识破身份,也不隐瞒,齐声冷笑,摄魂道:“不劳尊驾费心,家师他老人家好得很。”转向念奴道:“素知银蛇寨的功夫高明的紧,我的两位师兄先后栽在贵寨手上,今日既然相遇,当要请教一下贵寨的高招。”念奴全不睬他,偷眼瞧向张闵,心内小鹿乱撞,早已神出九霄。黄有道道:“贫道与银蛇寨交情颇深,尝闻追风行刺燕王府,被银蛇夫人所伤,后来踏月尾随念奴姑娘南下,又被人刺瞎双目。想来这追风、踏月二僧便是你们的师兄了。”如影听完大怒,道:“正是。二位师兄之仇,今日一并讨还。”话音落地,双足一点,纵身跃上天桥,一掌直击念奴当胸。张闵早见她偷眼瞧着自己出神,此刻凶险万分竟然浑然不觉,脱口惊呼:“姑娘小心!”念奴被他一喊,回过神来,眼见如影掌至胸前寸许,众人都想此招必定一击即中,张闵不禁道:“糟了!”忽见念奴蜂腰一屈,向后仰去,身成弯弓,竟至秀发触地,灵动飘逸的躲过这凌厉一掌,继而腰身暗暗运劲,轻盈起身,仿如天女舒舞。张闵长出一口气,谢堂燕拍手赞道:“姐姐好身段,修腰纤腿,逸态绰约,可称得上皎如秋月,灿若春华。”念奴被她当众夸赞,不禁看向张闵。张闵笑着朝她翘起大拇指,转眼瞥见宇文迪面有愠色,当即放下手来,不敢再说什么。
如影一击不中,随即化掌为拳,攻向念奴腹部。念奴俏腰轻扭,连续避过他数招重拳轮攻,趁隙纤足轻伸,点向他肋下京门、期门二穴,如影大惊之下疾向后退,踉踉跄跄险些跌倒。谢堂燕嘻嘻笑道:“我说大和尚,你一见这位姐姐面便上前纠缠,是不是见她生得娇美,瞧上人家了?”如影回头怒道:“你胡说什么?!”念奴趁机使出一招银蛇缠丝手,向他后颈轻轻一抚,如影只觉后颈传来一阵温软细腻之感,急忙回过头来,喝道:“再来!”双拳一交,意欲再斗,忽觉右手麻木难动,只一瞬间,整个右臂亦麻痛难当,如影惊恐之下,忙运功调和气血,右臂痛感稍觉缓解。谢堂燕又奚落道:“功夫差劲就不要见色起意,免得斗又不胜,退又不甘,进退两难丢人现眼。”如影气急,正要回头与她争辩,摄魂忙道:“师兄当心眼前之敌,别再被这小丫头骗了。”谢堂燕见他识破自己的把戏,嘟嘴道:“这位大和尚倒是不笨。那我来考考你,若是答不上来,就请自行离去。”摄魂道::“如果答得出来,诸位便跟我们走。”谢堂燕转头道:“道长和念奴姐姐,你们意下如何?”黄有道笑眯眯道:“你们双方赌赛,贫道不予置评。”谢堂燕喜道:“好。大和尚听好了,这是一幅对子,上句是‘呆和尚吃杏’,请对下句。”摄魂眉头紧锁,冥思苦想。宇文迪暗道:“此句五字皆含口,且首位二字互为颠倒,又暗中挖苦二僧为呆和尚。如此妙句,要想对出下句,委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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