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雾气一般在眼前盘旋不去,在耳旁那绝对的寂静衬托之下,这一片空间显得异常的辽阔,深邃沉凝如广袤无边的大海——不是那时而布满风浪时而碧空无垠的海面,而是那压抑深沉到令人无法喘息的海底,哪怕什么都没有发生,人类大脑中那些不安分的地方都会在那些自己所观察不到的领域幻想出无穷无尽的可怕事物,继而自己把自己吓疯。
远古时候所遗留下来的基因让人类天然的畏惧着黑暗,黑暗便意味着危险,而这里,到处都是黑暗,四面八方,无处可逃。
他如此想着。
可虽然是如此想的,但他心里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恐惧的成分,相反的,甚至于有些安逸。在这一片辽阔的黑暗之中,他感受不到任何东西,甚至于感受不到自己的躯体,就好像,他本就没有那些生物与生俱来的东西一样。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断断续续的产生出一些自己也无法去控制的胡思乱想。
他甚至于没法呼吸,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呼吸。
呼吸是一个生物生存的必要条件,每个生物活着都要呼吸,或者说,和外界交换物质,以此排泄出自己产生的废料,以及汲取那些维持存活所必要的“养分”,唯有如此,生物才能称之为“生物”,才能算是,活着。
那么,他活着吗?
他有些懵懂的思考着这个问题,并且难得的思路没有跑偏,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在此刻全都消失无踪,仿佛是在对这个终极问题表达着自己应有的敬意和臣服。
然而,这种状态仅仅只保持了一会,他便又想到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了,活着或者死亡,对此刻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如果没有身体只能思考也算是活着的话,那么,他或许算是活着吧?
但这种活着和死亡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如此想着,并开始在这一片黑暗之中飘荡了起来,然而因为缺少知觉和必要的参照物,这个所谓的“飘荡”是否确实在进行实在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不过无所谓,他觉得自己在飘荡就好了,虽然这个“飘荡”就实际感官上来说和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区别。
在不知多久以后,连他都开始感觉到了厌倦的时候,突兀的,一阵失重感传来,就仿佛他突然间又有了身体,身体在半空中坠落,而这一片仿佛毫无意义的黑暗仿佛在这瞬间化作了无底的深渊,要将他这一个茫然的灵魂吞噬殆尽。
直到这一刻,直到那一阵失重感传来之时,他那之前如同不存在一般的恐惧感方才姗姗来迟,他才蓦然惊觉,自己原来也是会害怕的。
伴随着那阵坠落感,渐渐的,他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只是那种感觉很模糊,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就如同睡觉时候压着的肢体因为缺血而失去知觉那样,又或者是“鬼压床”时候的那种无法动弹的感觉。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对他也不例外。
然而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自己被那失重感牵引着,堕落着,下坠到不知道哪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不过,不论是哪里,总好过这里,这个看似广袤无垠实则一无所有的黑暗空间实在是令人恐惧而厌倦。
不知多久之后,失重感消逝,他的大脑仿佛条件反射一般的瞬间空白了一下,眼前出现了一层模模糊糊的光幕——在意识到这是外界的光线透射眼皮的结果之后,他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一片昏暗的天花板,木制的横梁结构成在此刻的视角下构筑成了平面上的天然纹饰,充斥着某种几何学上的考究与美感。
他坐起了身,动作慢的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在他身下原本坚硬的木质地板似乎是有些年头了,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发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他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尽量使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随后慢慢的坐到了边上的沙发上,眼神自然而然的望向了边上的壁炉——里面的火焰正噼里啪啦的跳跃舞动,散发着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和温暖。
这里看起来似乎是一个会客的客厅,空间很大,摆放着许多温馨的家具和装饰,地上铺着一大片毯子,沙发前的桌子上是摆放着许多篮子和餐盘,只是里面都是空的而已——可以想象,当这里面摆满了瓜果零食,主人与他的朋友们相聚于此时,那将是一个多么欢快而温馨的场面。
一个人磕着瓜子,一个人喝着酒,一个人抽着烟,还有一个人笑眯眯的端坐在那便是风景,而他……他或许会又在摆弄着什么古怪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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