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行这话呢,很直接,首先直接堵住区正光的嘴,让区正光接下来准备的那些话题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其次呢,则是侧面告诉区正光他跟王海洋并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而是关系很好的那种,让区正光不敢对王海洋怎么样,甚至还得小心的好好供着王海洋。
两句话,算是明枪和暗箭,前者直接告诉区正光“我对你没什么好感”,后者则威胁区正光“敢弄王海洋我就弄你”。
有这两句话在,他自己的不顺心和可能转移到王海洋头上的无妄之灾就全都没了。
是不是很简单?
咋一看确实很简单,但绝大部分年轻人还真就没这个城府,更没这样的实力。
想做到这一点,心有城府是次要的,硬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徐景行是个普通的雕刻师,在区正光面前说这种话无异于自取其辱,甚至干脆就是取祸之道,因为区正光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但徐景行现在的身份,不管哪一种身份,都是区正光惹不起的,在硬实力层面,他是碾压级别的存在。
在实力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他随便一个眼神都能让对方在心里揣摩半天,何况这种有针对性的话语。
所以,他的话一出口,区正光热情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连脚步都跟中了定身术一样定在原地。
但就是这么尴尬的局面下,区正光堂堂一个大老板依然不敢发怒,而是顿了一下后继续陪着笑脸道:“我就是特意过来感谢一下徐老师,要不是徐老师的大力相助,我这景区现在绝对不会这么火。”
行吧,也是个厚脸皮的。
徐景行耸耸肩,“感谢就不用了,咱们当初是签了合同的,你出钱我出力,谁也不欠谁的。”
区正光笑意更盛:“不不不,是我占了大便宜的,徐老师的手艺远不止那个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差点冤枉了徐老师,所以一直挺内疚,所以真要说起来,是我欠了徐老师你的。”
意识到区正光要登鼻子上眼,徐景行不耐烦了,直接摆摆手:“区老板,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交易完成后咱们就在没有关系,所以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不感兴趣,就这样吧,我们走了,”说完挽着程琳转身就走,完全不管区正光什么表情。
说实话,徐景行这番做派跟之前的他是有点不太一样,之前的他,能不得罪人就尽量不得罪人,哪怕是看对方不顺眼,只要没撕破脸皮,还是尽可能的笑脸相迎,如果对方脸上带笑,他只会更加客气,信奉的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处事原则。
然而随着身份的变化,他逐渐发现,以前遵守的一些原则已经不太好用,尤其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条。
为什么?
因为现在出现在他身边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带着笑脸的,哪怕他甩对方一巴掌,对方也只会笑着把另一面凑过来请他继续。
所以,如果他一直那么客气,他这辈子什么都干不成,整天陪着这些人嬉皮笑脸得了。
说的形象点,一个丑男永远想象不到女人在帅哥面前到底有多主动。
套在他的身上,一个吊丝永远想象不到世人对权势有多热情。
以前的他不管多有才,长得有多帅,为人处事有多好,都改变不了只是一个穷家小子的事实,所以他只能想方设法努力让自己更好的适应这个社会,努力融入别人的圈子。
而现在,是别人在努力适应他的处事风格,是别人在努力讨好他,是别人在努力往他身边凑,只要能凑到他身边,陪个笑脸算什么?只要他愿意,那些人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这还是他不怎么跟陌生人接触的结果,如果经常跟陌生人打交道,他要是依然信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真的会累死。
也因此,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逐渐学着拒绝别人的热情,尝试着改变某些不太适用的处事原则。
区正光正是这种改变的第一个牺牲品。
……
开车离开小青山景区后,徐景行的新潮依然在翻涌个不停,因为被他硬邦邦的拒绝后的区正光那张热情洋溢但略带尴尬的笑脸始终在他脑海中沉浮。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而明确的意识到自己在某些原则方面的改变,以及品尝到这种改变带来的不同。
挺新奇。
也挺震撼。
有种“看山还是山”的感觉。
他在区正光的脸上看到了热情中略带尴尬的笑容,更感受到了区正光内心的恼怒甚至怨恨以及一丝丝恐惧,这种截然不同的内外两种态度让他对人性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虽然他早就知道人性这东西很复杂,但区正光这内外截然不同的表现是他一手制造的,他是当事人,是“祸首罪魁”,是这种矛盾的制造者,是参与者。
而以前呢,他只是个旁观者,很少有机会真正面对人性的复杂一面,层次实在太低了,还接触不到那么复杂的东西。
现在则完全不同,而这又是两种都非常有意思的人生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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