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行从程琳家出来时就不早了,到了殷晓静家又胡天胡地一番,到花鸟市场又逛了好久,已经快十二点钟,可不正好是饭点么。
在街外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个包间点菜后才把那套茶具拿出来。
这套茶具从茶盘到茶宠都是用朱泥烧制而成,颜色相对比较鲜艳,是明亮的朱红色,看着特喜庆,茶盘茶杯和茶宠都是中规中矩的造型,没什么特别的,跟市面上那万儿八千的普通茶具一样,要说亮点,也只有泥料可以稍微讲一讲了,泥料是纯正的朱泥,不是那些加了大量化学原料的“化工产品”。
就冲着这一点,这一套茶具在市面上就能卖不少钱了,毕竟这年头到处都是偷工减料的伪劣产品,市面上众多的紫砂器具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用的泥料都不怎么“干净”,工艺就更别谈了。
但就这,这套差距也绝对不值十五万。
徐景行之所以愿意花十五万买下这套茶具,是因为茶壶。
那胖老板说这是一整套的差距,不是在说谎,就是自个儿也不知道这套茶具的来历,当然更不懂得鉴别紫砂器,要不然也不会在以十五万的价格卖掉这套茶具之后还在哪儿沾沾自喜。
徐景行虽然还没细看,但在本相之眼的观测下,这只茶壶的灵气非常浓郁,物性也很强,一看就不是普通茶壶,不管市场价如何,品质绝对不低就是了。
这样的茶壶,买下来绝对不亏,哪怕市面上没人承认这壶的价值,自己留着收藏把玩也是好的。
当然,那只是很极端的情况,大部分情况下,这种品质明显极高的古玩都能得到市场的认可。
换句话说,他又捡漏儿了,还是大漏儿。
至于具体是多大的漏儿,还得慢慢看,仔细看,确定了来历之后才能确定,毕竟哪怕是同一档次的作品,市场价也会因为作者的不同而产生莫大的差距,顾景舟的肯定上七位数,而杨彭年的可能只有六位数。
刚才在那家市场,他没顾得上细看,也不能细看。
那种情况下,他细看之后再提出购买意向,那胖老板肯定会有所怀疑,一个犹豫可能就不卖了,不,很大概率就不卖了,因为那胖老板也是做生意的,脑子绝对好使,几乎不太可能给他这种捡漏机会。
所以他不得不用心思演了那么久,还冒用了“芜城石野”的名义一把,晾那胖老板也没听说过神君的名头。
好在结果不错,要是演了那么久都没能得手,肯定会非常憋屈。
徐景行把茶盘茶杯推到一边,从兜里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真丝手绢小心翼翼的把那把刚刚用过的紫砂壶擦拭干净,这才查看具体情况。
这是一把石瓢壶。
端庄中透着点秀气。
做工很精致,细节处处理的都非常好,深得石瓢壶的精髓,而且在壶的重心和比例上做了调整,跟经典的石瓢壶还略有不同。
壶身上文字,是刀刻的诗句,“石碾轻飞瑟瑟尘,乳香烹出建溪春”,是宋代诗人林逋的诗,诗不算出名,但刻画的意境挺好,字一般,但基本功还是挺扎实的,用的是柳体,笔力稍弱,但笔锋很有力,整体而言可以打及格分。
壶把上有款,是篆字“玉禽”阳文印款。
壶底也有款,是圆形防瓦当篆字“杨氏”阳文印款。
能直接看出来的要素就这些,不过结合这壶的内在表现,基本上可以锁定这壶的作者。
姓杨,手艺很不错,写的一手不错的柳体字,喜欢使用阳文印款,有“玉禽”“杨氏”,在整个紫砂圈里,能对得上号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杨彭年的妹妹杨凤年。
历史上,女诗人女画家女书法家都不少,唯独女性手艺人不算多,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就更少了,像杨凤年这种作品在现代古玩收藏市场上还能拍出高价的女性手艺人就更加罕见。
杨凤年流传下来的作品不多,但就算如此,依然有一把石瓢壶拍出了近五百万的成交价,仅比她哥哥杨彭年差一点点,要知道,杨彭年那么多作品也只有一只“阿曼陀室”宽扁方壶的成交价超过了五百万,剩下的都在三百万一下。
这样的拍卖纪录可以说相当的恐怖了。
别看顾景舟、陈明远等人的紫砂作品的拍卖价动辄几千万,但有那种格位的紫砂艺人也就那么几个,剩下的绝大部分紫砂艺人的作品其实真不值什么钱,名气稍小一点的,拍卖纪录连七位数都破不了,多在二三十万之间,偶尔能有个一两百万的就很了不起了。
换句话说,紫砂器收藏圈的行情跟传销差不多,最高处的几个人赚的盆满钵满,中层就只能混个温饱,底层基本上就是在苟延残喘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所以杨凤年能有那么一把成交价接近五百万的作品,已经非常非常了不起了。
徐景行在网上看过那把壶的图片,也不得不承认,那把石瓢壶的造型和做工确实非常出色,哪怕只能看到图片,依然能感受到壶里透出来的神韵,通俗点讲,就是看着特舒服,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石瓢壶是很经典的壶形,也是“曼生十八式”中的一式,在就被人琢磨的透透的,几乎没什么花样儿可挖,然而也正因如此,能把经典壶形做的非常出色,更能说明问题,要知道,越是经典的款式越是难以出彩,这在绝大部分行业中都是通用的。
而杨凤年那把拍出四百多万天价的石瓢壶却在模仿经典的同时又塑造出了自己的内容,让当时的他倍感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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