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较为富庶的商人家庭,爹做一些关于酒楼的生意。听娘说,我出生的时候,爹正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当兵打仗。那些来抓爹走的几位军爷说,军队士兵不够,如今异族人大肆入侵,他们需要更多成年壮丁保家卫国。说完不由分说就强硬地把爹拖去了门外一串长长的队伍里,连留给爹娘分别的时间都没有。娘说,爹走的时候一个大男人居然流下了眼泪,因为他舍不得娘,他走的时候说,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地活着。可他不知道,娘当时肚子里已经有一个我了。
但其实坊间早已有传言,这哪是异族入侵,是我们刚刚即位两年的明德帝,野心勃勃,刚坐稳这个皇位就想扩张版图,吞并邻国,但这昏君轻信小人,听从被贿赂的宰相谗言,指了一个胸无点墨的草包将军去往前线。听说这将军走的时候用马车秘密带了四五个美丽妖娆的小妾,到了军营不用猜也想的出来,可谓是夜夜笙歌,全然不管前线士兵在刀枪剑雨中拼死挣扎。可这将军却只要听说一个有不想上战场或者临时退缩的,抓住就是斩首之刑。连年征战,不仅没打下邻国一城一池,反而军队人数越来越少,为了支持皇帝野心,谄媚的宰相又觐言要颁布政策从各地广招将士,政策一颁布,可不得了了,各地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男丁,除了十岁以下的小孩儿,都被抓了去充当炮灰。每天都有家庭妻离子散,丈夫走了,儿子走了,留下的女人撑不住的,也就自行了断了。
那段时间,每天都有哭声从各地传来。
不是没有人反抗,是只要一有反抗之士,等待他的下场,一定是死。
因此那段时间,娘过得胆战心惊,就怕突然出现一队凶神恶煞的官兵,把爹抓走。然而,那天,最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具体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娘当时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后来,她发现自己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她终于振作起来,带着我艰难地经营着爹留下的酒楼。
她说,每日的希望就是肚子里的我,以及偶尔前线爹传来的书信。这让她觉得,生活还可以凑和着继续过下去。
锦佑二年十一月廿十二,我出生了。然而我的出生只给娘带来了短暂的喜悦,后来,娘一个人已经撑不起整个家的支出,尤其是爹走了,酒楼生意日渐衰落,处于亏本状态,只好用爹留下的部分家财填补漏洞。时间长了,存款越来越少,娘甚至卖掉了自己嫁妆里的首饰来维持生活。但娘还是没有选择卖掉酒楼和我们的院子,因为这是爹留给她的唯二的东西,这里有他们共同的美好回忆。
我的记忆中,娘每天都是倦容满面,少言寡语,但她也会温柔地看着我,拍着我的头,她说我的嘴巴鼻子很像爹,真好看。
但我好饿,娘。
我对娘说,我想吃肉。
娘愣了几秒,红着眼抱住我说,乖,等你爹回来,咱们天天有肉吃。娘没用,经营不好酒楼,委屈默儿每天喝稀粥了。
锦佑五年,前线恶耗传来,爹参加的那场臭名昭著的战役,由于上位者决策不当,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消息传来,娘晕了过去。
这之后,娘的身体就越发差了,后来,连下床都做不到,更不用说经营酒楼了。当时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娘的手终日冰凉,嘴中不停地念着:“阿瑾,阿瑾……”我学着自己到邻居家讨米,上山采野菜,然后回来熬粥。熬好之后端到娘的面前,娘说,默儿长大了。
锦佑七年,为了我苦苦撑了两年的娘去了。彼时,我面黄肌瘦,一身破衣烂衫,躲在娘的房间里不停的发着抖。
邻居一位好心的夫人为娘办了个简单的葬礼,把娘葬在距离我家不远的一座小山上。但她家中也实在再养不起一个我了,年仅五岁的我去了爹娘的酒楼,才发现酒楼早已易主,那黑心的代掌柜自己卷了卖酒楼的钱跑了,爹娘熟悉的伙计们被赶走的赶走,叛变的叛变;甚至我那从未来看过我嫌娘出身不好嫌我是女孩的奶奶和她的二儿子霸占了我们原来的宅院,然后把我赶了出来,说我是丧门星。没人再会给我一个得已安稳成长的家。
我彻底成了一个街头流浪儿。我翻过垃圾堆,做过乞讨,也被人打过,骂过,饿晕过,病得快要死去过,但最终,我挺了下来。
终于有一天,我身上被人打的伤口感染了,腿摔坏了,大伤小伤一起牵动着我的神经。我发着高烧,浑身疼痛而无力,眼前模糊一片。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我晕倒在街边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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